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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红点头。

他听王忆这么说便松了口气,说道:“你这话说我心里头了,我真怕你跟现在城里头的年轻人一样,眼睛钻钱眼里了,光想着要钱,认为钱比什么都重要,比咱渔家的根子都重要。”

王忆笑道:“钱是很重要,但咱们渔家海上的饭碗也很重要。”

“一个保障发展、一个保障生活,咱们队里要走的好,就得两条腿走路,渔业活动和社队企业就是这两条腿。”

他想了想说:“事情也好办,该发展企业还是要发展,但赚到的钱不能全数分红给社员了。”

“留一笔钱给队集体上用,我联系一下我中科院电力研究所的同学,他们那里生产了光能发电机,现在生产队的这个脚踏式发电机不行了,发电量少、功率小,还得老是有人去转圈圈。”

“正好把它们给淘汰了,然后用它们来替换柴油发电机,脚踏式发电机独自给电影放映机来供电是可以的,单独使用能满足它的需求,这样咱们以后可以剩下一些柴油了。”

王向红一听这话笑了:“哎,这个好,现在柴油太贵了,天涯二号是油老虎,能省一点是一点。”

王祥高则问道:“用光能发电机能行吗?我听秀芳说过这东西不好使,有光它才发电,没有光它就不能发电了,是不是?”

王忆笑道:“是……”

“那要了有啥用?咱就是晚上用,现在晚上那个发电机不够用了,有时候半夜起来上茅房,没有电,存的电不够。”王祥高苦恼的说。

王忆说道:“对啊,脚踏式发电机要靠蓄电池来存储电力,那光能发电机不也得存储电力才能使用?所以它什么时候发电不用管,总之它有蓄电池。”

“这个发电机很好使,很厉害,但是很贵!”

王向红和王祥高关心的看向他。

王忆说道:“光是发电机就五千块,加上配件得六千块!”

两个人纷纷倒吸凉气。

“这么贵啊?”

“它是金子做的?”

王忆说道:“金子做的那得五千万才够呢。”

王向红沉着的说道:“这件事要放到党员会议还有社员代表大会上进行讨论表决,事情比较大,不能着急。”

王忆说道:“反正咱们队集体要花钱的地方挺多的,支书,我给你算算看。”

“我说的发电机、凉皮机,二食堂的装修,我领着学生给队里家家户户拼装一台收音机,要是有条件了我还想进一批石英钟卖给社员们,这些不都得需要钱?”

“咱们是大集体体制,那这些东西都以队集体为单位买吧,然后分给社员们,怎么样?”

“这样咱们就得需要大笔资金了,对不对?社队企业该发展就发展,尽量要多赚钱。但社员们该出海的出海、该放网的放网,咱还要给国家交爱国粮呢!”

王向红说道:“好,这样以后队集体要截留社队企业的资金,从队集体的层面上去发展咱们生产队。”

王忆说道:“这是有必要的,队集体变得越来越好,社员们对大集体的归属感就越来越强,会越来越热爱咱们这个大集体。”

幸亏王向红提了提。

他光沉浸在给社员们发分红的喜悦中了,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让社员们保持劳动积极性、保持进取心、保持奋斗动力。

这是很重要的事,中国传统文化中自古以来就有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靠墙墙倒靠娘娘老这样的道理,这可不能摒弃。

同时王向红的话还给他提了个醒:

随着社队企业发展踏上正轨,随着社员们有了分红而且以后分红越来越多、钱越来越多,那他不能再给社员们当保姆了。

有些物资他可以从22年往82年带,但不能再动辄当福利往外送,起码要半卖半送!

这件事上他跟王向红统一了意见,然后又叮嘱王祥高不能把话说出去。

王向红说:“要等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做出统一表决后,再把消息传出去,现在传出去会乱。”

王忆说道:“这件事很重要,老高叔你得理解,咱们队集体以后要给社员们服务的地方还很多,你们娶媳妇自己负责,但翻修房子甚至说是盖房子的事我琢磨着以后要由队集体负责。”

他把自己的构想说给两人听:“以后逐渐的,咱队里要搞大基建,统一下水道、统一垃圾处理,也统一给盖上新房子!”

“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住进铮明瓦亮的大房子里头,有大功率的光伏发电机给供电,家家户户都有收音机甚至电视机,那才是咱们王家的好日子!”

王向红跟王祥高听的哈哈直笑:“那能吗?”

“王老师你想的太好了,那还真是进入社会主义发达阶段了?”

王忆说道:“支书你不信咱就打个赌。”

“不用打赌,”王向红说道,“你说的这些虽然像是那个、那个远大理想,算了,现在来看就是痴心妄想。”

“但其实你们不知道,哈哈,谁都不知道,我当时转业回来的时候也想把咱们生产队建设成这样发达的社会主义农村。”

“可惜我一直没做到,没那个本事。”

王向红说的有些唏嘘。

王忆说道:“我肯定能做到,所以队集体从下次分红开始进行较大数值的截留,统一大钱办大事!”

他看向王祥高问:“老高叔你相信支书的吧?相信支书主持咱们队集体截留资金是为了社员们吧?”

王祥高说道:“这我肯定信,你们不用怕我多想,我敢说咱生产队上下谁都不会多想,支书的为人谁不清楚呢?”

“就说给全队人家盖新房这件事,咱要是真这么干,那支书肯定是给自己家里最后盖起房子,所以社员们怎么会不信任支书呢?”

王向红喝了口茶水笑道:“大高,你这是点我啊。”

王祥高急忙摆手。

王向红点点头说道:“我跟你开玩笑哩。”

“不过不开玩笑的说,”他严肃起来,“如果咱社队企业真办的这么红火,能给家家户户盖起新房子,那第一个先给王老师家里盖,最后一个给我家里盖!”

王忆说道:“那你主持一下会议吧,用不了两年,咱们肯定能做到这点,不信你们等着瞧!”

自信的留下这句话,他踏着暮色回去吃饭了。

夕阳入海,快要放电影了。

漏勺得到了厨师服奖励后今天劳动积极性更足,按照王忆吩咐做了一大盆子的蟹糊还有一些鱼肉冻。

他解释道:“现在螃蟹不肥,这蟹糊里蟹膏少,鲜味要差一点。而鱼肉冻也冻不起来,所以看起来都不太好。”

“另一个你想做凉菜的话,那你问问支书,能不能发动强劳力去弄点鸡毛菜回来?那东西轻轻煮一下也能拌凉菜……”

“等等,”王忆突然打断他的话,“鸡毛菜?石花菜对不对?鸡毛菜它又叫石花菜,是不是?”

漏勺说道:“应该是,鸡毛菜、鸡脚菜,牛毛菜、鹿角菜,好多名字呢,不过好像大名确实叫石花菜。”

王忆问道:“咱们外岛还有石花菜?我怎么不知道?我没看见过呀。”

漏勺说道:“挺少见的,得潜水去捞才行,它们是水藻,长在水下礁石上,然后也不太好吃——主要是没什么滋味也没有油水没有营养,所以咱外岛捞的人不多。”

王忆问道:“那这个东西的做法呢?都是怎么吃?”

漏勺说:“煮啊,煮了凉拌,不能使劲煮,使劲煮的话就会化掉……”

听到这里王忆一拍手。

他们说的确实是一种东西。

石花菜。

原来外岛也有石花菜的。

他说道:“石花菜可以做凉粉的,就是说把它给使劲煮会煮化掉,筛出杂质后放到冷库里让它在低温下凝固,这样可以做成凉粉。”

“很好吃的,跟凉皮一样都是夏季的好东西。”

漏勺问道:“是吗?鸡毛菜还能做凉粉?咱没做过,没听说过。”

王忆说道:“肯定没错,就是能做,北方的很多海边城市夏天都有这道凉菜。”

“海凉粉本身不好吃,它没有任何滋味,但它口感很好,脆脆滑滑、清清爽爽,这样因为它本身没有滋味,你给它加入什么配料它就是什么滋味。”

“我记得北方是用蒜泥啊蚝油啊味精啊加胡萝卜丝之类的拌着吃,吃法跟凉皮很类似。”

漏勺惊奇的说道:“咱们祖祖辈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吃法呢,原来鸡毛菜还能做的跟凉皮一样?”

王忆说道:“其实不一样,凉皮算是主食,鸡毛菜煮出来的凉粉是凉菜——等我跟支书说一声,咱们可以试试。”

他在岛上和县里码头、市场都没有见过石花菜,不知道外岛也出产石花菜,要是知道的话他早就开始谋划做海凉粉了。

大灶三口大锅,这每天能做多少海凉粉呢?

这东西成本小,所以可以卖的便宜点,薄利多销,在夏秋季节能赚上一些钱。

吃过饭他去放电影,等着王向红过来问一声。

王向红还没来,夜幕降落,星垂平野阔。

这样王忆只好先准备放电影。

外对社员现在也知道了他的鼎鼎大名,看见他来了几个自认为有头有脸的人上来跟他打招呼。

王忆应对得体,彬彬有礼。

傍晚见过的老丁给他递了一根烟,问道:“今晚放什么?”

王忆摆摆手,说:“谢了,我不会抽,今晚放《七品芝麻官》和《戴手铐的旅客》。”

老丁提了提腰带,笑道:“不抽烟好,不抽烟嘴巴不臭,牙齿也不黄。”

他寒暄了两句,然后问:“现在咱们跟小鬼子关系回暖了,我听城里的朋友说,咱们国家还引进了几部小鬼子的电影?你能不能搞到手?”

王忆问道:“小鬼子的什么电影?我不一定,外国片子不好搞。”

老丁含蓄的说道:“有一部电影叫《望乡》,据说立意比较独特,咱们可以……”

“好啊,丁主任,你想要看黄的录像。”有人听到他的话后说道。

老丁急了:“瞎说什么呢?谁想看黄、黄色的东西?我大小是个生产队主任,是干部,我能看那东西?再说那东西有啥好看的?”

这人说道:“《望乡》我知道,说的是妓子的事,据说它是根据一本叫《多少号娼馆》拍的,就是黄色东西。”

听到这话老丁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瞎说,我是干部还能看违反纪律的东西?”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人民干部服务人民”、什么“批判性的去看”之类的话,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礁石滩上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有人说道:“要真想看小鬼子的片子,我建议你们看《追捕》。里面有个高仓健的小鬼子长的行,很硬气。里面还有个叫什么真美的,头发披肩、穿着皮靴,跟咱国家的明星不一样。”

“你看过吗?我听说过这个片子,里面是不是有句台词叫‘跳啊、跳啊,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唐塔不是跳下去了’,是不是?”

“我没看过,是在《大众电影》杂志上看的,就上个月的杂志。”

“嗨,我还以为你看过,我老舅家的哥哥看过,他给说了这个电影,好像确实好看。”

“王老师,你能搞来这电影吗?城里电影院早就放过了。”

王忆说道:“这我也不敢说,我试试吧,去城里找朋友看看能不能借过来。”

“你要借外国电影你借《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这是罗马尼亚的电影,这个好看。里面有个外国娘们只穿着胸罩子和三角裤头,看这个。”又有人建议。

然后旁边的人感叹道:“老丁你真行啊,你懂行。”

前面站起老丁来,怒道:“谁他吗败坏我名声啊?”

又有人急忙说:“别嚷嚷、别嚷嚷,开始看电影了。”

老丁怒气冲冲的坐下,但最后没压住火气又过来找王忆了。

王忆赶紧说:“我没看清刚才是谁……”

“不是,”老丁小声打断他的话,“要是哪天看《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麻烦你找人去多宝岛通知我一声,我挺爱看外国片子的。”

他说完又回去了。

后面摸着黑,好几个人偷偷的来打听哪天能放《望乡》、

还有谁家的亲戚估计是城里来的,消息挺灵通,问王忆能不能放《金瓶双绝》。

这人还低声说:“我能借到这部带子!”

《金瓶双绝》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货色,王忆哪敢碰?这是找死的事,会被以流氓罪给抓起来的,他可不想学迟志强去唱铁窗泪!

他坚定的把人给赶走了,警告说:“你别找事,这种东西不能看……”

“可好看了,《金瓶双绝》能看的人流鼻血。”这人不死心,“你肯定没看过,咱可以私下里偷偷看……”

王忆顿时冷笑了起来。

我没看过?是,我没看过《金瓶双绝》,可我的百度网盘和115网盘里的上千部片子哪一部不能对《金瓶双绝》骑脸输出?

再说他现在连祖传手艺活都给戒掉了,还看这鸟东西干什么?他现在只想娶媳妇媳妇进行实操。

看他拒绝的态度坚决,这人叹气走了。

很快老丁又来了,低声问:“王老师,我听见你们说《金瓶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