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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几声,闻仲消化着其内种种话语,随后轻轻呼了口气。

帐外阳光正好,透着少许纤尘。

闻仲一步步朝帐外迈去,身周仿佛出现了一重重虚影,显露着各类画面。

‘今后我当称大夫一声老师,今后请老师多多指教,弟子子受定遵循老师教导,做个有为的君王。’

‘老师,看我能扛起这鼎来!’

‘老师,弟子好恨!好恨!大臣勾结诸侯,权贵暗通款曲!先祖基业莫非就要毁在弟子手中!’

‘我该怎么办,称孤道寡得不来他们的畏惧,这一声大王,谁又会真的敬我三分。’

‘老师,大商还有多少命数。’

‘老师……’

‘老师……’

“师父,您怎么了?”

闻仲从出神中被喊醒,看向侧旁传了法术的徒儿,露出个慈祥的笑容。

“大军准备如何?”

“三军齐备,已按兵阵列好,一个时辰后就可与周军短兵相接。”

闻仲缓缓点头,接过侧旁军士捧来的金鞭,翻身跳到墨麒麟背上。

“让鼓声再大些,听不见!”

“是!”

……

云端,李长寿的纸道人静静坐着,点出一方云雾做成的矮桌,拿出一壶瑶池特酿,在高空中自饮自酌。

天地间一片肃杀,黑压压的人群仿佛给大地增厚了七八尺。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呼喊,弓弦声阵阵、车轮声滚滚,异兽常嘶、马蹄阵阵,数以百万计的凡人齐齐怒吼,一股股血气冲天而起。

大战已然开始。

仙人夹杂于凡俗气息中,飞剑夺命、法宝耀目;

一位位战将有千匹难挡之勇,成群成群的力士挥起重锤,摧枯拉朽般扫平眼前敌军。

商国、周国,截教、阐教,双方各自施展本领,杀的难分难解。

双方都有如闻仲这般,深陷于凡俗无法自拔的炼气士,此刻不顾业障缠身,催动法术杀敌。

无他,都是在一声声‘仙师’、‘前辈’声中迷失了自己的小仙人。

而像杨戬、哪吒、雷震子这般,都是追着截教仙较量,并不会去动凡人。

且看那闻仲,骑乘墨麒麟、额头开竖眼,一把金鞭连败十数名阐教仙,眼看就要在周军战阵撕开一条缺口。

忽听霹雳声响,雷震子自左侧杀来,浑身被雷光包裹,一把金刚棍将闻仲稳稳拦下。

闻仲竟直接燃起元神,不管不顾一通乱杀;

商军士气大震,全军正面压上,哪管他周军兵阵有多奇,哪管他阵前陷阱有多锋利。

厮杀半日,血流成河。

日暮时分,西岐城破。

商军一个个杀红了眼,周军残部却颇为坚韧,且战且退,将商军精锐反包围在西岐城东门附近。

商军后续的残军,却突然得到了闻仲之命,带着几分不解、各自退兵,直接退向最近的雄关。

而当他们退后,两股大军一南一北杀到西岐城外,却是两路诸侯联军‘恰好’赶来。

西岐城内,闻仲率残部死战,弟子已战死、爱将已殒命。

墨麒麟被杨戬一拳崩碎。

金鞭被哪吒的火尖枪打飞。

闻仲额头竖眼射出的神光,伤不到雷震子的风雷二翅。

那突然赶来驰援的十多名截教炼气士,被阐教仙稳稳拦下,且多了十多堆劫灰。

“闻仲!”

姜尚坐在异兽四不像背上,身着缟素,身周被道术凝成的力士护卫了几层,持着一把木鞭,对闻仲大喝一声:

“尔本为方外仙士,为何还要助帝辛为虐!

而今已是陷入死境,何不就此卸甲归降!念尔忠良,自可饶尔一命!”

“哼!”

闻仲冷哼一声,身后仅剩的数百甲士也朝姜尚怒目而视。

“不过乱臣贼子!何敢口出狂言!那黄飞虎何在,给我滚出来!”

姜尚大喝:“不识天数、冥顽不灵,那帝辛暴虐,失德、失信、失心!武成王无法忍耐,前来周国投奔明主,又有何错?

你莫非不知,那帝辛醉酒意图欺凌武成王之妻?更是逼的其妻跃下高楼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

闻仲目中满是悲凉,抬头骂道:

“此事到底为何,你我炼气士一清二楚!

帝辛后宫不过数位妃子,若真是贪恋女色之徒,何以如此!

黄飞虎!

你当真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一番器重,对得起你肩上这武成二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姜尚手中木鞭高举,就要对闻仲落下。

“且慢!”

一声低喝,一阵衣甲摩擦之声,黄飞虎骑乘五色神牛而来,自牛背翻身而下,撩起衣袍下摆,单膝缓缓着地。

“飞虎有负于太师,却不负于大王!”

闻仲气得破口大骂:“你这逆臣!”

黄飞虎拱起双手,目中带着几分痛苦,缓缓闭上双眼:“飞虎,送太师一程。”

闻仲惨然一笑,目中怒气倒是消退了许多,他环顾四方,目光扫过周军中的一干神将,扫过周军中藏身的一名名阐教仙。

大劫、天命。

“何时,这天命,会成人命。”

闻仲喃喃着,目中多了几分宁静。

他突然面露怒色,身形暴起,一掌拍向黄飞虎!

侧旁忽有火光涌动,一杆通体泛红的石柱出现在闻仲背后,其上出现道道锁链,将闻仲身躯强行扯回。

火龙吐舌、火光竖直而起,让不少凡人连连后退。

闻仲身形立刻被火焰吞噬,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即刻化作了灰烬。

一缕残魂自火光中溢出,直接遁入虚空之中。

云上,李长寿抬手一点,闻仲的残魂突然消失,封神台神力出现片刻的凝滞。

与此同时,朝歌城商王宫中。

几层粉色的帷帐内,搂着玉人熟睡的帝辛,额头突然冒出一滴滴冷汗,双目轻轻颤动。

‘大王,大王……’

‘太师!太师你为何一身衣甲枯败?’

‘大王,这是在梦中。

老臣,唉,老臣今日身死于西岐城内,但大王不必太过悲恸,老臣还可去那封神台中,并未真的身死,只是归于仙界。

长话短说,老臣托梦只有片刻机会,有治国良策禀告大王!

老臣有负于教派,有负于师尊,却唯独不愿负于大王,还请大王仔细聆听,莫要遗漏半个字。

第一策,罪自身,昭告商国境内,检讨自身过失。

老臣身死是个契机,大王可将一应罪责推在老臣身上,言说老臣之前以邪法蛊惑云云,如今酷刑已镇不住那些诸侯与权贵,反倒成了他们言说大王失德的把柄。

第二策,聚商人,将商人团结于自身,此前咱们所做远远不够……’

梦境中,闻仲一字一句说的飞速,却又颇为清晰。

第二日清晨。

帝辛醒来大喊三声‘太师’,自床榻上长哭不止,以至吐血昏阙。

封神台中,闻仲静静而立,茫茫然看着周遭这一道道正对自己含笑注视的熟悉身影,禁不住长叹一声,低头做了个道揖。

“截教罪仙闻仲,特此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