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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病危

她还是同从前一样, 无论同他有多好,走得干干脆脆,连半点余地都不给人留。

谢珩在榻上呆坐了半个时辰, 直到宫中女官进来问:“殿下可要传膳?”

谢珩瞥了一眼更漏, 这才发现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他想了想, 道:“孤去坤宁宫去晚膳。”

待他赶到坤宁宫后,才进正殿果然瞧见桃夭陪着皇后坐在榻上。

多日未见的女子瞧着清减了些,不知在说些什么, 神色淡淡的,不似从前那样活泼。

谢珩在外头站了许久,直到赵姑姑上前,他才醒过神来, 大步进殿,向皇后行礼。

坐在榻上的桃夭也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后低眉顺眼立在一旁不作声。

谢珩瞧见她如今这样生疏, 一颗心好似被人揉碎了,想要同她说话,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这时膳所的人已经摆好饭,三人落座用饭。

从前没吵架前, 她用饭总要坐在他旁边,便是不说话, 两人好似的心总是靠在一处, 他心里总觉得暖暖的。而今儿她却离得远远的, 一个人坐在那儿安静用饭, 一句话不曾说过。

谢珩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搁下手中玉箸时, 都不晓得自己晚上吃了些什么。

皇后也不习惯这样的用饭气氛, 只觉得比自己用饭还要难受,只吃了几口便搁下玉箸,反倒桃夭吃得最多。

饭罢,三个约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桃夭见时辰不早,起身告辞。

原本想着同她一起走的谢珩见她看也未看一眼自己便走了,喉咙发紧,喉结不断滚动。

直到桃夭离了坤宁宫,皇后瞥了一眼自己魂不守舍的儿子,“还在怄气?”

谢珩“嗯”了一声,轻轻揉捏着眉心。

皇后不解,“那个公主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还有什么好怄的?”

谢珩没有作声。

他们两个人之间,从来都不是什么渤海国公主的事儿。

皇后瞧见他心底不痛快,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于是揭过不提,问:“齐悦可来信了,你妹妹如何?”

谢珩道:“前两日来了一封,挺好的。”言罢,望着外头的院子出神。

皇后见他一颗心都跟着人家走了,轻叹,“左右都没出息了,心里过不去不就去哄人家两句,人的心冷着冷着就淡了,再想哄就来不及了。”

谢珩站了起来,“那儿子先回去了。”言罢急匆匆追了出去。

他原本还抱着侥幸的心态,想着桃夭会不会在外头等一等自己,或是叫车子行得慢些,谁知出来后人影都没瞧见。

十月的天气,到了晚上寒风刺骨,吹得他浑身发凉。

他回到光天殿后,望着空荡荡的宫殿,想起昔日两人恩爱情景,心底愈发难受。在榻上躺了半个时辰,起身出了宫殿,往承恩殿方向走去。

行至殿门口,见里头的灯竟然都熄了,伫立片刻后折返,半道遇见巡逻的齐云。

齐云向他行了一礼,问:“殿下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谢珩道:“睡不着,陪孤坐坐。”言罢叫人在宫苑内摆了酒。

两人坐定,谢珩连吃了两杯酒,忍不住道:“你说她怎这样狠的心肠?吵个架就搬走,这要是在宫外头,岂不是要立刻回江南去?”

齐云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桃夭,不解,“殿下明知太子妃性情如此,为何还要同她吵?”太子妃心肠本就比一般女子硬,殿下既舍不得人家,又非要同人家吵,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谢珩听他如是说,心里更加烦,冲他摆摆手,“去忙你的吧。”

齐云起身告退。行了没两步回头,瞧见谢珩一脸颓然地坐在那儿,忍不住劝道:“不是有句俗语叫床头打架床尾和,殿下不若去哄一哄太子妃?”言罢这才离开宫苑。

待齐云离开后,谢珩独自一个坐在院中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不知不觉多吃了几杯酒,酒意发散,心里愈发惦记着桃夭,再次回到承恩殿。

守在外殿的采薇正要进去禀报,被他制止。

他低声问:“她可睡了?”

采薇摇头,悄声道:“小姐自搬回来后时常睡不着觉。”

谢珩心中一动,这才进去,果然瞧见桃夭正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今日月色极好,银色的月光洒在榻上抱膝而坐,满头青丝披在身后的少女身上,略显得有些孤寂。

见他来,她楞了一下,自榻上起身,正要叫人掌灯,被谢珩拦住。

谢珩在榻上坐下。

桃夭闻到他身上有酒香气,倒了杯热水递给他,问:“怎这样晚过来了?”

谢珩抿了一口热水,只觉得心里暖和些,缓缓道:“明日我无事,咱们可以早些去燕子巷。”

桃夭没有想到他大半夜过来是说这个,想了想,道:“其实殿下不必要回回都陪着我过去。殿下那么忙,我阿耶能理解的。”若是早知道他心里那样介意,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叫他陪着去。

谢珩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喉结发紧,沉默半晌,搁下手中的杯子,哑声道:“时辰不早,早些睡罢。”

她“嗯”了一声,“那殿下也早些睡。”

谢珩见她丝毫没有留自己的意思,起身出了殿门。

待殿门关上,桃夭又坐回榻上,望着外头的月亮发呆。

采薇着急,“小姐怎么不留殿下下来?”

桃夭想了想,道:“他心里怨我,我留他下来,不知晓同他说什么好。”

采薇道:“那小姐为何不同殿下解释解释?”

桃夭没有作声,把脸埋进臂弯里。

旁的事情她都可以解释,可他心底那样介怀莲生哥哥,她要如何解释?

莲生哥哥本就她人生的一部分,这话说出来岂不是叫他更生气?

她不能为了哄他高兴,违心说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做不到。

他要后悔她也没有法子。

思及此,她叫采薇掌了灯,自妆奁台里取出一个檀木小匣子。

里头装着他给她的草编蚂蚱,还有厚厚一叠他写给她的信。

她将里头所有的东西倒出来,最底下搁着两张薄薄的纸。

一张是他们当初成婚的婚书,一张是他给她写的和离书。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成婚都五个月了。

她盯着那张和离书上的日期看了好一会儿,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重新放回去,这才回去睡觉。

这一夜她仍是没怎么睡得早,翌日一早起了个早。她用完早饭后,换好衣裳正准备出宫,却在宫门口碰到谢珩。

俊雅如玉的美貌郎君不晓得在外头站了多久,乌发微湿,显然是沾了雾水。

他今日并不朝会,桃夭没曾想他起那么早,楞了一下,问:“可是有事交代?”

他摇摇头,“就是恰巧路过,来看看。”

一旁的齐云心道有谁天不亮就在这儿路过。

桃夭道:“那我先走了,明日一早再回来。”言罢,便由采薇搀扶着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消失,谢珩才收回视线,回明德殿处理政务。

这一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快到傍晚时,他吩咐齐云,“备马车出宫。”

齐云本以为他要去燕子巷,谁知他却叫去了梨园。

去了以后谢珩并未坐到从前的位置,而是另外寻了一个位置。

他去得早,戏并未开场。坐了约两刻钟的功夫,果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了雅间内。

这一晚上,她在看戏,他在看她。

戏罢以后,她并未没有立刻离场,而是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所有人散了,她才离场。

谢珩一路跟到燕子巷,见她入了院子,这才回宫去。

回去的路上,他问齐云,“你说是不是孤从一开始就错了?孤当初若是不强求,她是不是比现在过得高兴些?”

尽管心里不愿意承认,可也不得不说,她好像真的不需要他。

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很好的。

齐云一时不晓得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谢珩没有再作声,回去后并未直接回去光天殿,而是去了明德殿处理公务。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好似又恢复了从前未成婚的日子。

这日朝会,工部呈上凉州车骑将军裴温递来的奏书,说是打赢了与突厥的战事,对方要求同皇太子亲自谈领土割让一事。

谢珩大喜。

这些游牧民族多年来一直骚扰边界百姓,早已成大胤的心腹大患,如今得到解决,自然喜不自胜。

下了早会后想要同桃夭分享这一喜悦,可人还没出太极殿,突然想到两人已经好些天没有见过面了。

他独自一人在太极殿坐了许久,快到晌午时去了一趟承恩殿。

正准备用午膳的桃夭见他竟然来了,愣了一下,起身将他迎到矮几旁坐下,自己则在另一端坐下。

谢珩瞧着比之从前更加明艳姝丽,却不似从前爱笑的女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从前在桃源村时的情景。

曾经单纯热烈的少女活得是那样高兴,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神纯净如水,到头来却因为他将自己活得那样辛苦。

冷静了这么些日子,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得很离谱。

待用完饭后,曾经亲密无间的二人如今相顾无言。

良久,谢珩率先开了口,“后日我可能要离开长安一趟。”

桃夭问:“去哪儿?”

谢珩道:“去一趟凉州。”顿了顿,又道:“会尽量赶回来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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