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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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华身边伺候着采薇和沐芳,一个在给皇后娘娘侍弄红枣茶,一个则在点香。
在幽静的无玉香中,皇后那双一贯平和温柔的凤目,渐渐有了些锋利冷肃。
“你一直都很聪慧,知道我心中所想,也能领会上意,贴心办事,如今我是想问,”苏瑶华顿了顿,一字一顿道,“你敢不敢成为那把刀?”
沈轻稚出身坤和宫,她自来就是苏瑶华的人,之前苏瑶华只说要她好好盯着萧成煜的后宫,成为她的眼睛,但她从未说过,让她成为她的刀。
亦或者,原来的沈轻稚不足以让苏瑶华动心,但现在,她简单的四两拨千斤,却到底拨动了苏瑶华的心弦。
她清晰看到,沈轻稚绝对不是忍气吞声之辈,但凡抓住机会,笃定胜算,她立即就能反手相击,直打七寸。
她从来都不胆怯。
虽然口里说着奴婢,可她那双幽深的桃花凤眸里,却哪里有卑微之态?
故而,在瞧过了那四位千金之后,苏瑶华把沈轻稚唤了来。
苏家是不往后宫塞人,那不是苏家无人,只是她心疼儿子,珍惜这段母子缘分,不会为了这些琐事打扰两人之间的母子亲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世家门阀,权臣门第可以踩在她头上,可以肆无忌惮把控后宫,对朝政伸手。
萧成煜是年轻,未及弱冠,看起来稚嫩而青葱,但即便如此,苏瑶华也不允许旁人随意欺辱她的儿子。
辅政之臣只能辅,不能为主。
被动挨打可不是苏瑶华的性子,所以,她现在垂眸看向沈轻稚,很有耐心等她回答。
她相信,沈轻稚也是同她一般。
从来都不肯低头。
果然,沈轻稚似乎只犹豫了一瞬,便微微抬起头,垂着眼眸轻声道:“我一开始就是娘娘的刀。”
暖阁里光影昏暗,显得有些静谧暧昧,幽暗的宫灯照耀在沈轻稚年轻稚嫩的面庞上,给她白皙的脸颊添了三分迷离光影。
她如此说完,苏瑶华突然笑出声:“果然啊,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有野心。”
沈轻稚微微一愣,她匆匆抬头望苏瑶华看去,在两人视线相触那一瞬间,她飞快低下头,不敢再看。
苏瑶华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那日我酒醉,说了好多话,说给我自己听,希望也说给你听。”
沈轻稚神色微动,她双手交握在膝上,安静无声。
苏瑶华的手微微滑落,轻轻按到她肩膀上:“轻稚,你人还年轻,如今行事倒是比我还沉稳,但有时又太过沉稳了。”
沈轻稚心中一动。
苏瑶华笑着看她:“有些人,仗着早年的那点情分倚老卖老,卖弄权势,实在不该留也不能留。”
沈轻稚一听心中顿时便舒畅起来,果然啊,苏瑶华跟太子性子当真是一模一样。
她语带仰慕:“娘娘您对我真好。”
苏瑶华一直慈爱地看着她,知道她这般说,才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呢,心实在太软,这虽是缺点,却也并无不可。”
“毕竟,你是个好孩子。”
苏瑶华把该说的话说完,便道:“好了,今日事多,你难得休沐,回去玩吧。”
沈轻稚便乖顺起身,冲她福了福:“是,娘娘好生歇着,若是娘娘要人打发时间,就让人唤我来,我陪娘娘读书。”
苏瑶华这一次倒是意味深长:“我老啦,哪里要小姑娘伺候我,你该好好伺候皇儿才是。”
如此说完,她笑声更大,显得很是开怀:“好了,不逗你,去吧。”
这一次相谈,坤和宫中气氛融洽欢快,就连皇后娘娘的病气都去了不少,待沈轻稚走后,听闻皇后娘娘中午多吃了半碗米,说心里痛快。
有了这一出,中午春景苑给送饭时,到底没敢给沈轻稚上个月的余存,听闻是特地去御膳房取的新点心,各个都很精巧。
沈轻稚只谢过小黄门,待得煮了茉莉茶吃鲜肉饼,才同戚小秋道:“这几位新娘娘,显然刚入宫就惹了皇后娘娘不愉。”
皇后身子不丰,膝下也只有太子殿下,而苏家这几年也韬光养晦,重心都在边疆,加之苏氏是勋贵之家,门阀自是瞧不上眼,那几位新妃嫔觉得皇后并非太子殿下生母,便有了僭越之行,难怪皇后会如此凌厉。
不过,苏瑶华在宫中二十载有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从来不是心急之人,今日不过是叫她过去看一看问一问,待知道她能走到何处,皇后才会出手。
戚小秋到底有本事,听到沈轻稚如此说,她心中一动:“姑娘,前日我去看望表姑,同原来的小姐妹说了几句话,倒是听说些新闻。”
沈轻稚唯一挑眉,有些吃惊地看向她。
戚小秋冲她颔首,道:“原我没当回事,如今姑娘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那姐妹是织绣所伺候的,如今也是姑姑身边的红人,她于剪裁颇有心得,量尺定寸非常厉害,若是叫她侍弄衣裳,虽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穿上就是能显得飘逸玲珑,很有些本事。”
这么一个人,自来不会伺候沈轻稚这般的侍寝宫女。
戚小秋就道:“原我那姐妹是伺候宫中上三位娘娘的,不料德妃娘娘那日把她唤去,让她给蒋良娣量尺,太子良娣是正四品,也是高位妃嫔,因此我那姐妹二话不说就给量尺了。”
“然而,”戚小秋话锋一转,“然而当我姐妹出了样衣,送去给蒋良娣瞧的时候,蒋良娣却说她的手艺太差,不如蒋家的绣嬷嬷手艺好,让她把衣裳拿回去,她不要。”
沈轻稚当真惊讶了。
“德妃娘娘平日里也不是这般模样,”沈轻稚回忆之前,但凡坤和宫有什么宴请,能进坤和宫的无非上三位娘娘,德妃自在其中,“她同皇后娘娘虽没那么和睦,却也不会如此鄙薄,闹得这般难看。”
蒋良娣这哪是挑剔尚宫局织绣所的手艺,她话里话外,都是以蒋氏门阀的出身挑剔皇室,挑剔皇后。
难怪皇后那般平和性子,也有些恼怒了。
沈轻稚微叹一口气:“这宫里,难道真要乱起来?”
可宫里还没乱起来,她这就乱了起来。
大约四月下旬时,在储秀宫受训的太子嫔妃即将礼成,定在四月二十八般至毓庆宫。
这是宫里的新喜事,从定下日子以来,宫里这几日皆是热闹非常,百花盛开的宫闱之中,也是张灯结彩,很有些喜气洋洋。
然而就在四月二十七日这天,皇后亲自下了一道懿旨。
“春景苑侍寝宫女沈氏秀外慧中、贤良淑端,德行可嘉,着封为正七品太子奉仪,同于四月二十八日挪宫入住毓庆宫。”
这一道懿旨很短,却异常耐人寻味。
沈轻稚早就做好了准备,也知道要让她成为刀,必要有最契合的刀鞘,可她未曾想过,这一日来得这般快。
而且,看皇后娘娘给她定的品级,着实是抬举她了。
她虽侍奉过太子殿下,但到底并未圆房,也并未真的成为太子殿下的心尖人,但这一切对于皇后娘娘来说,却一点都不重要。
她就是要告诉众人,在这长信宫里,她想抬举谁,就能抬举谁,上至陛下太子,下至宗亲朝臣,无人可以反驳。
果然,皇后这道懿旨,看似只抬举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给了她现如今不应该给她的位份,却也狠狠打了四位新妃的脸。
纵使出身大族,纵使世家千金,如今也不过和普通宫女一般,成为毓庆宫的娇客。
她如此行事,不啻于把沈轻稚放在火上烤,让她瞬间成了毓庆宫其他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连陪着坤和宫掌殿上监一起来宣读懿旨的纯卉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她看着身姿绰约跪在地上的沈轻稚,不由皱起一双横眉。
待得掌殿上监宣读完懿旨,这才对沈轻稚淡淡道:“沈奉仪,恭喜您,起身接旨吧。”
沈轻稚先是冲懿旨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被戚小秋搀扶起身,过来双手举过头顶,端端正正接下了懿旨。
“谢皇后娘娘恩赏,谢太子殿下恩赏。”
沈轻稚把懿旨双手捧着交给戚小秋,这才抬头看向掌殿上监。
戚小秋回房中供起,沈轻稚便亲自从袖中取出荷包,当着纯卉的面塞进宁海手中。
宁海个子很高,沈轻稚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面容。
他是个又高又瘦且面色苍白寡淡的中年人,往常在坤和宫,他只领着手下那群黄门独来独往,除了几位姑姑,他从不同宫女们多说半句话。
即便一起共事多年,沈轻稚同他却一点都不熟悉,话也没说过几句。
此时,宁海垂眸看着沈轻稚,声音一如往日的阴冷:“恭喜沈姑娘,姑娘大喜。”
若是旁人,定会觉得他此刻心中不愉,但沈轻稚大抵知道他的过往,明白他就是这般性子,并未对旁人有什么恶意,便笑道:“同喜同喜,劳大伴走这一趟。”
宁海睨他一眼,他似乎也知道自己面色一向冷硬,因此特别生硬地挤出一个笑:“都是为娘娘效力,应当做的,姑娘能从春景苑搬走,才是喜事。”
他这话说的不冷不热,差点把纯卉噎出个好歹来,她毕竟比宁海年纪大,自忖是老资历,怎么也不可能同他低头。
故而便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我这春景苑怎么不是好去处,沈姑娘来了月余,便立即飞上枝头,宁大伴这话难听了啊。”
宁海不理她,继续对沈轻稚道:“姑娘,搬宫之事尚宫局会来人操办,姑娘只吩咐便是,咱家还有事,这便回了。”
他说完,倒是难得瞥了纯卉一眼,很是淡漠地道:“老姐姐,你年纪大了,还是早些享清福吧,有的事,不如让年轻人掌管。”
能说这么一句,都是宁海好心,也是他对皇后娘娘的忠心。
纯卉却觉得被他冒犯,阴沉沉道:“要你管我。”
宁海这一次终于不再同她废话,同沈轻稚颔首道别,大踏步出了春景苑。
待他走了,纯卉也没脸再留在这,沈轻稚也没那么好脾气给她说些依依惜别的谎话,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一眼,一个说走,一个道别,立即分道扬镳。
待人都走了,隔壁的赵媛儿才小心翼翼探出头,同沈轻稚羞涩一笑:“姐姐,恭喜你。”
沈轻稚心中自然是欢喜极了的,她如今是七品奉仪,吃穿用度都与往日不同,月银也翻了两倍不止,平日里得用的份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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