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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四人来到她面前,刚要行礼时,沈轻稚才开口:“都是自家姐妹,免礼吧。”

于是几人只是同她福礼,然后便各自落座。

李巧儿跟赵媛儿坐在她身边两侧,再往边行去则是王夏音和纪黎黎。

李巧儿原同沈轻稚也说不上几句话,但两人一入宫便相识,说起来缘分要比赵媛儿还久,此刻她便先开口。“一早就想过来给娘娘请安,只是娘娘这里事多,咱们不敢打搅娘娘,才拖到了现在。”

沈轻稚笑着说:“哪里有那么客气了,我也不是主位娘娘,宫里也没这晨昏定省的规矩,你们若是想来找我玩便来,不来便在宫里歇着,没什么不好。”

李巧儿声音轻巧,樱桃口微启,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奉承笑容。

“咱们自然听娘娘的,娘娘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沈轻稚意味深长道:“倒也不用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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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巧儿似乎被沈轻稚这一句话说懵了,她略有些错愕,深邃的褐色眼眸里满是不解。

“娘娘?”她下意识问。

沈轻稚淡淡向她看来,眼睛余光里看到了王夏音的不忿。

“你们住在端嫔娘娘的碧云宫,按制应尊端嫔娘娘为主位,故而有什么事,要去禀报端嫔娘娘,并非我这个不住一宫的昭仪。”

她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李巧儿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笑笑:“娘娘说的是。”

她说罢,便不再开口了,倒是另一边的纪黎黎道:“娘娘这身衣裙真是好看,瞧这苏绣手艺,肯定是尚宫局织造所的织绣大家所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赵媛儿也终于跟上了话题,勉强道:“是啊,好看,好看的。”

沈轻稚看了看两人,笑道:“是了,我也很喜欢。”

说实话,她们是一点都不熟悉的,硬坐在一起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不过纪黎黎声音动听,也很会说话,倒是缓解了抱厦里的尴尬气氛。

“娘娘这里的隔窗真好,用的是琉璃窗,屋子里就很透亮,碧云宫的后殿就没换窗,白日里也不怎么亮的。”

李巧儿赶紧跟上一句:“是啊,真好,咱们平日读书的时候,都要在院子里的。”

沈轻稚道:“待得以后太后娘娘回宫,你们赶上年节也可同娘娘禀报,求了娘娘把隔窗换了。”

“琉璃窗虽昂贵,但换了窗也能省蜡烛灯油,天长日久终归是俭省的。”

宫里不是不能做琉璃窗,如今住了娘娘的主殿都给换了琉璃窗,只有他们四个小主的没人开口,只能将就用隔窗。

沈轻稚觉得章婼汐这人不错,这麻烦人的差事便没托给章婼汐,但太后是不同的,娘娘管着后宫诸事,自可以同她恳求。

她这么一说,几人都不自觉点了点头,只有王夏音突然开口:“我们不过是下三位的小主,比不上昭仪娘娘在太后娘娘那里得脸,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要。”

这话说得,仿佛沈轻稚这个昭仪也是同太后要来的。

沈轻稚没有理她。

只同赵媛儿问:“如今日子如何?宫人可都尽心?”

这四个小主里,只有赵媛儿没有侍寝,她年纪最小又性子懦弱,若非同另外三人一起住在碧云宫,日子怕是会很艰难。

赵媛儿听到她关心自己,心里忍不住泛起委屈,可委屈过后,她眼中却没有眼泪。

她冲沈轻稚笑笑,道:“娘娘且放心,碧云宫很好,端嫔娘娘很是和蔼,咱们过得都很好。”

沈轻稚这才放了半个心。

几人之后又说了会儿闲话,大抵也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说几句就没什么词了。

最后倒是李巧儿看着院中的黄栌,突然道:“说来也是感慨,妾原在家中时,左近的荣恩堂也种了一大片黄栌,这树的树皮可以染色,秋日里叶子挂红,很是漂亮。”

沈轻稚顿了顿,笑道:“你家临着荣恩堂?”

宫里人大抵都知道,沈轻稚就是荣恩堂的孤儿,此番听了李巧儿的话,怎么也要问一句。

李巧儿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兀自变白:“娘娘,妾口不择言,还请娘娘恕罪。”

沈轻稚道:“这有什么可认错的,我从荣恩堂入宫,宫中上下皆知,荣恩堂养育了我,让我一个孤儿能活下来,我不认为有什么可丢人的。”

“先祖高皇帝设立荣恩堂,为的就是让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以活下来,这是咱们大楚宗室的仁心,是历代帝王的福祉,为何不能说?”

李巧儿微微一愣,旋即便笑了:“娘娘训斥得是。”

沈轻稚笑道:“咱们原也都是春景苑出来的,如今虽不住在一处,却也不用如此生分,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

只要不惹她,昭仪娘娘是很好相处的。

李巧儿羞涩笑笑,小声说:“谢娘娘。”

虽然东拉西扯说了会儿话,却也过了小半个时辰,瞧着日头高悬,阳光灿烂,纪黎黎便道:“娘娘,能来给娘娘请安,是咱们的福气,却不好耽误娘娘正事,如此,妾便告退了。”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另外三人便也跟着起来。

沈轻稚这会儿倒是没有端着昭仪娘娘的架子,亲自送她们来到垂花门处。

王夏音估计今日就不想来,但是不来不行,憋着脾气一直没怎么说话,到了门口处就立即走了。

纪黎黎也同沈轻稚行礼,笑眯眯离开。

景玉宫里便知剩下李巧儿和赵媛儿,李巧儿似乎看出赵媛儿有话要说,顿了顿才道:“娘娘,以后若是得空,妾再来给娘娘请安,妾看了娘娘宫里这黄栌,心中觉得颇为亲切。”

沈轻稚笑着说好,李巧儿便利落退下。

门口处便只剩下赵媛儿了。

沈轻稚低头看向赵媛儿,赵媛儿身材娇小,比她矮了半个头,站在那颇有些单薄瘦弱。

“你同我说实话,日子当真还好?”

赵媛儿心里自是苦涩难辨,但她脸上却洋溢起笑容来:“娘娘,妾何必要骗您,若是当真过不下去,妾肯定会厚脸皮来求娘娘的。”

沈轻稚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道:“好,我暂且信你一回。”

赵媛儿眉目舒展,这一次当真是高兴了。

“娘娘,今日要来给娘娘请安的事,是李选侍和纪美人一起提议的,王美人不想来,却也抹不开面子。”

赵媛儿小声说,说完继续道:“我们碧云宫暂且没什么事端,端嫔娘娘人很好,从不会为难咱们,大家都是关起门过自己日子。”

这倒也是不错。

沈轻稚道:“我知道了,你记得有事一定要寻我。”

赵媛儿羞涩笑笑,她抬眸看向沈轻稚,见她面容比之前还要美丽动人,气色极佳,心中的担忧终于散去。“娘娘您忙,妾不打扰您了。”

沈轻稚把她送到了宫门口,低声道:“以后得了空,再唤你来玩。”

赵媛儿眼眸里星星点点,她笑得很是可爱:“谢娘娘。”

见沈轻稚眼眸里依旧有担忧,赵媛儿才踮起脚,在她耳边小声说:“沈姐姐,我现在这样很好,我很怕……很怕他,如今这日子是我梦寐以求的。”

沈轻稚看向赵媛儿,见她眼中有着坚定,不用拍了拍她的头:“好,我知道了。”

赵媛儿这才放松下来,快步离开了景玉宫。

待她离开,沈轻稚才扶着戚小秋的手回了抱厦,她坐在抱厦下刚挪出来的藤椅上,遥遥看着院中的黄栌。

这树在盛京以及京郊都很常见,因其耐寒耐干,到了秋日又会有一连数月的红叶景致,就连宫中和万春圆也经常会种植。

沈轻稚看着那黄栌,在记忆里仔细思索,无奈她成为沈彩时并无曾经的记忆,实在回忆不起当年在荣恩堂时候的情形。

沈轻稚问戚小秋:“小秋,我记得你是京郊十里堡的人。”

沈轻稚出身荣恩堂,跟付思悦都是京郊雨花淀的人,雨花淀同十里堡和石碑亭都很近,皆位于京郊以南。

戚小秋给她倒了一杯茉莉香片,一边取来笸箩让她继续编藤盒,一边倒:“是的娘娘,奴婢家缩在的十里堡同雨花淀和石碑亭都挨着,只不过奴婢小时并未去过这两处所在。”

沈轻稚捏了捏额角:“我少时一直都在忙碌赚钱,不曾记得荣恩堂到底种了什么树,你记得让钱三喜打听打听,看看李巧儿是否也是这几处出身。”

戚小秋一下子便明白了:“娘娘觉得她不对?”

沈轻稚眯了眯眼睛,道:“原我们都在储秀宫时,她从来不同我说话,即便是偶尔一起当差,她也从不提家中的事端,若是同出一乡,进宫之后最喜抱团,她却不曾。”

“后来我们分开赞且不提,但我又去了春景苑,她也没说过这话。”

“那么现在她又为何要说她的出身?她想暗示我什么?”

戚小秋若有所思道:“如今娘娘是昭仪,又是宠妃,她是想凭借旧日的情分拜在娘娘门下,从娘娘这里分一分宠?”

沈轻稚摇了摇头,她眯着眼睛看那红叶似火的黄栌,道:“我觉得不是,但又说不上来。”

戚小秋见她颇为费神,便道:“娘娘,咱们且不急,三喜在宫里钻营多年,人脉很广,且先让他打听打听再说。”

沈轻稚点头:“嗯,倒也不急,只咱们要都经心。”

两人说了会儿话,午膳便送了来。

之后几日,宫里平静无波,一晃神到了七月中,皇帝陛下才下旨,说要重开秋狩,预计于八月中下旬率文武百官去东安围场围猎。

同圣旨一起下的,自然是伴驾名单。

在这份名单里,端嫔章婼汐、丽嫔冯盈和昭仪沈轻稚都要伴驾,另外还有两个小主,李巧儿和纪黎黎也被点了名。

太妃们中,淑太妃不愿意走动,只有贤太妃领着一双儿女跟随,倒是让柔嘉公主的病一下子便好了起来。

蒋莲清被禁足,她不能去,张妙歆又病了,也不能去,如此一来陪伴圣驾出宫的人数就显得很是单薄。

除此之外,自然就是顺郡王和诚郡王,两人自也要跟随皇帝兄长一起去围猎。

名单一下,宫里面好生热闹了两日,能去的人自然是欣喜若狂,不能去的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强颜欢笑。

沈轻稚自也是想去。

她不是为了伴驾,她是为了萧成煜许诺她的小红马。

想着马儿还未到手,萧成煜又因国事繁忙久不来后宫,沈轻稚便亲自看着铜果煮了一锅人参鸡汤,寻了个和风日丽的天色往干元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