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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惊扰圣驾?这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地上的这两人怕是刺王杀驾而来。

果然,在众人惊慌的视线里,萧成煜冷冷看着李敢:“李都督,你该当何罪?”

——

李敢触怒天威,渎职无能,又如何敢在皇帝陛下面前辩驳。

故而他一言不发,只重重给萧成煜了磕三个头。

只听嘭嘭嘭的声音响起,紧接而来的,是李敢低沉嗓音:“臣,知罪。”

萧成煜冷笑一声。

他横眉冷竖,头一次用那么凌厉的眼神看向在场众人,他眼眸中有着冰冷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在场的文武群臣,甚至就连年少的两个郡王也是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同他对视。

尤其是二皇子顺郡王萧成烨,他面色苍白站在三弟身边,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几乎都要颤抖起来。

可众人此时的目光都落在李敢身上,无人去注意吓得面无人色的萧成烨。

沈轻稚遥遥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无奈地在心里叹气。

萧成煜说的没有错,萧成烨自己放弃了唯一的生机,他胆小、懦弱,不敢反抗任何人。

所以他也抓不住唯一能抓住的命局。

此时,文武百官都不敢开口,倒是今日缉拿刺客有功的金吾卫指挥使韩成上前一步,跪在萧成煜面前。

“陛下,李都督少时便侍奉陛下左右,武艺出众,忠心耿耿,后领命指挥奉天大营,也是战功赫赫,实在是年少有为,为吾辈之楷模。”

韩成今年已经四十几许的年岁了,他比李敢大上十几岁,从先帝在时就是金吾卫的将领,一直到萧成煜登基为帝,他才被提拔为了指挥使。

但指挥使只是正三品,金吾卫一共便只有五千人众,而李敢的左都督却是正一品,麾下有将士两万余。

李敢还这么年轻,又是萧成煜潜邸时的旧臣,他的未来自不可限量。

而韩成的未来却已经能看到头了。

大抵到六十的时候,萧成煜会看在他一直兢兢业业的份上,给他一个都指挥使的荣官,让他光荣致仕。

即便如此,韩成也经常跟同僚说自己特别知足,感念皇恩,一定会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他没有李敢那么敢想敢干,没有他胆大妄为,也么有他年轻肆意,他成熟稳重,为人低调,是武将里的老好人。

他这个老好人,现在又在为李敢请命了。

他刚刚立了功,又是先帝在时的近臣,故而萧成煜对他也有几分尊重,这份尊重便体现在他话一说完,年九福就上前扶起他。

而面对他时,萧成煜的面色就没那么冰冷了。

“韩指挥使,你是老资历了,”萧成煜语气缓和下来,“今日若非你经验老到,察觉有异,否则不堪设想,朕还能不能还好站在这好说不定。”

他这一说,朝臣们忙出声劝阻:“陛下请勿妄言。”

“陛下息怒。”

萧成煜自然不可能息怒。

他目光冰冷环视一圈,那目光犹如刺骨的冰刀,扎在每个人身上。

萧成煜缓缓开口:“朕年少登基,由太子位,持先帝遗诏继承大统,是当之无愧的继帝,朕知道……”

萧成煜微微一顿,等了片刻才继续道:“朕知道,有些朝臣自觉自己是三朝元老,两朝重臣,自以为朕年少不经事,便想要妄图扰乱朝政,为所欲为。”

萧成煜把手里的长剑猛地插在地上,他不怒自威,声音赫赫:“朕今日便告诉你们,休要白日做梦,妄图颠覆国祚。”

萧成煜声音并不大,却如同雷霆万钧,打在每个人的心田里。

“只要朕还在,真就是大楚的九五之尊,无人可以代替朕主持朝政。”

萧成煜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垂眸不语的张节恒身上:“爱卿们,可听懂了?”

即便是在东安围场,脚下皆是如茵的绿草,朝臣们也一起下跪,对萧成煜俯首听令。

“臣等,谨遵圣谕。”朝臣们异口同声。

萧成煜这一番连敲代打,让在场众人心里都打起了鼓,但萧成煜却并未一直面若寒冰,在冷声训斥之后,他便又浅浅扶起笑容,道:“好了,本就是出来游玩,不必太过拘谨,都起来吧。”

等到朝臣都起身,萧成煜才对韩成道:“韩指挥使,今日你护驾有功,勤拿刺客,实在忠勇有佳,朕很欣慰。”

被萧成煜这么一夸赞,韩成立即激动地满眼通红。

萧成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陡然拔高:“传朕口谕,金吾卫指挥使韩成忠心耿耿,勤勉近身,有勇有谋,实乃纯臣也,着升为正二品都督佥事,率金吾卫领守卫东安围场,行护驾之责。”

韩成立即跪倒在地:“谢陛下恩赏,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萧成煜笑着看向韩成,亲自扶他起身,还感叹了一句:“韩将军,大器晚成啊。”

都督佥事这官名不好读也不好念,一般都是以将军代替,大约这是第一次被帝王称呼为将军,韩成越发激动,几乎都要泪洒当场。

这一番君臣和睦的戏码,看得诸位朝臣皆是“感动”非常,只有李敢还跪在那,垂眸不敢言语。

萧成煜夸奖完了韩成,又看向他身边的两个年轻校尉。

萧成煜问了问两人名讳,然后便道:“好,好得很,这才是年少有为的小将军,你们二人着升为总旗,此后调入禁卫,这几人就跟在朕的身边,朕要好好考校你们。”

赵石头和刘大勇都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跪地磕头,瞧着就很有一股憨勇。

待到褒奖完了功臣,萧成煜的目光才重新落到李敢身上。

“奉天大营左都督李敢,渎职懈怠,为官不勤,以至刺客潜入,扰乱秋狩,”萧成煜一字一顿地道,“着……着夺去左都督一职,降为从四品镇抚使,奉天大营另由右都督鲁山暂代全职。”

李敢这是直接由正一品撸到了从四品,连降了七级,比之前的韩成还要低上两级,足见其今日所犯之过错。

虽然萧成煜已经为了早前的情分用了很柔和的词,但朝臣们大约也猜到今日秋狩时定有大事发生,否则萧成煜不会如此震怒,把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武将一撸到底。

李敢这一次被降为镇抚使,便被踢出了权力中心,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跟在萧成煜身边,替陛下护驾。

他怕是再无升迁可能了。

朝臣们心中一时翻江倒海,人人心里因皇帝年轻而松懈的精神重新被紧了紧,此番萧成煜震怒,倒真是无人再在陛下面前质疑反驳,提出异议。

萧成煜奖罚完了,此时便就如一缕青烟一笔带过,他立即便道:“今日虽有意外,但年轻勇士们的表现却很是不俗,咱们来一起看看,今日的武状元是谁。”

皇帝带头活跃气氛,朝臣们怎么可能不懂事,便一起涌上来,陪伴在萧成煜身边,开始热络地捧场。

最后选出了一甲三人,萧成煜按照事先口谕,一人给了一个总旗,让他们在东安围场期间拱卫圣驾,另还有金银封赏,可谓是大方了。

这三名年轻的勇士都是勋贵世家的子弟,故而勋贵和武将们皆是喜笑颜开,东安围场因那一场变故而冷下的气氛逐渐回暖,重复热闹。

封赏完之后,就到了晚膳时分。

今日的晚膳是萧成煜赐的宫宴,众人在观景台上一起用烤全羊和各色炙烤,当火堆燃起,年轻的将领们开始唱起大楚早年的歌谣,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萧成煜坐在他自己的御台上,慢条斯理吃了一会儿烤肉,觉得有些没滋没味的,不由看了年九福一眼。

年九福小心翼翼:“陛下?”

萧成煜淡淡看了看他,见他不明所以,还是轻咳一声:“去把宁嫔娘娘请来。”

年九福立即会意,也不吩咐人去请,他自己颠颠下了楼来,快步来到沈轻稚所在的观景台。

两个观景台紧挨着,萧成煜坐在御座上,能看到沈轻稚笑吟吟吃烤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吃饭就是特别香,仿佛任何食物进了她的嘴都是仙食,总会令她喜笑颜开。

有她陪在身边,怕是吃糠咽菜都会觉得香吧?

萧成煜出神想着。

另一边,年九福哒哒上了楼来,除了贤太妃和贤妃,众人的目光不由便落在了这位年大伴身上。

贤太妃正在喂女儿吃烤肉,不关心新帝的家务事,而章婼汐则在津津有味啃猪蹄,对年九福也不太在乎。

无论找谁都不可能来找她,她乐得自在。

沈轻稚正在吃烤得脚香酥脆的五花肉,她把五花肉沾了点辣椒芝麻干料,裹上新鲜采摘的紫苏叶,就这么放入口中。

紫苏有一股很奇特的香味,会简单直接接触肉的油腻感,却又会带来另一种芬芳,无论配什么肉都好吃。

沈轻稚正认真吃着便听到年九福的脚步声,她好奇看过来,正对上年九福带笑的眼。

沈轻稚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她很快便回过神来,放下筷子擦干净唇瓣和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等到年九福先同几位娘娘见过礼,这才过来沈轻稚身边,颇有些谄媚道:“娘娘,陛下请娘娘过去用膳。”

沈轻稚立即做出一副荣幸惊喜的模样,她笑着道:“当真?大伴略等一等,我这就来。”

于是就看她亭亭起身,整了整衣衫上的褶皱,然后遥遥看向御台上玄黑沉寂的身影。

“年大伴,咱们走吧。”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在朝臣及夫人们好奇的目光中,沈轻稚娉婷上了御台。

人人都说宁嫔娘娘美丽多情,温柔解语,颇得陛下宠爱,宫中无人能及,原众人只是听听,从未亲眼见过,而此刻,众人才大约明白什么叫恩宠不衰。

只看沈轻稚一上了御台,就被萧成煜叫到身边,陪着他一起坐在了御座上。

刚才还满脸冷酷,震慑群臣的皇帝陛下,面对宁嫔娘娘的时候却没有半分冷傲。

众人不敢看御台,却没有一个人的余光不在御台上。

众人只看到萧成煜亲自洗净手,给沈轻稚卷了一块烤全羊,而沈轻稚也就很自然就着萧成煜的手,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