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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素梅点点头,在丈夫温暖的怀抱中,终于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这一夜过了多久,李秋也突然睁开了眼睛。

屋里黑暗暗的,像是一层黑色的纱蒙在她的眼前,将所有的一切都混淆在了一起。李秋也还不太会看表,但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光显示,此时大概正是快要天亮的时候。

她一个人在这样黑乎乎的房间中感到心里有点害怕,直觉想去抱她的兔娃娃,可是大约是她睡觉时太好动了,那个娃娃已经掉到了地上。

李秋也定定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兔娃娃,僵着身子,好半天一动也不敢动,最后,她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颤颤地伸出小手去拿——

床底下突然伸出来一只惨白的手,一把将娃娃抓去了床下!

“啊————”

女童惊恐而刺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家属区。

她的鼻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在被子上开出了一朵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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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光显现照天开,一道灵符定乾坤,神兵火急如律令!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神婆的家里十分逼仄,一点光也没有,大概只有三十平左右的面积,墙角堆积着厚厚的符,墙上挂着黄铜罗盘,桃木剑,黄历,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法器,又有一些瓶瓶罐罐,装着黑褐色的液体,里面泡着不知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李秋也跪坐在蒲团上,一个神婆在她身边跳来跳去,手中摇晃着一把铃铛——“铃——”那声音又长又尖,像是直直钻进了人的脑子里。

神婆手里拿着一条柳树枝儿,不断将所谓的“圣水”洒在李秋也身上。看到自己珍贵的女儿小小的身子颤抖成一团,方素梅心都要碎了。终于,她受不了了,用手帕捂住脸,急匆匆地冲出了神婆的家门。她和丈夫不远万里来到香港,却不是为了旅游,而是为了在深街窄巷里找到这个神婆。如今看来,却像是个莫大的讽刺

“素梅!”李正远跟了出来,抱住妻子。

“阿远……”她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啊……那些鬼,就是不肯放过小也,他们是不是想要拉她去抵命啊……我们试过了多少办法了,都是骗人的,没有用,没有用的……呜呜呜……”

“不会的,素梅,这个孙婆婆很厉害,一定会帮到小也的,你别害怕……”

“都看过多少这种江湖骗子了,可是有用么?小也……小也她不该受这个罪啊……”

“这个不一样的!”李正远急急保证道,“她的儿子,生来便有些痴呆,你没听人说么,只有真正通晓天命的人,才会对子孙有碍,她是真有些本事的!”

李正远这样说着,自己都觉得荒谬,想他一个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神婆抱着李秋也走了出来,威严道:“好了,叫你们今日必须来,是因为今日有通天雷,是除邪祟的好机会,回去睡一觉,这道符务必今日烧了给她喝下去,从此就没事了。”

“阿姆,孩子是什么原因啊!”李正远急忙问。

孙婆婆打量李正远一番,又看了看明显一脸烦躁的方素梅,哑声道:“李先生是知识分子吼?还信鬼神?”

“万物皆有灵……”

“你的女儿,有阴阳眼。”

“啊?阴阳眼,就是说,她能看见鬼?”

“不是哦。人们认为阴阳眼能看到鬼,是一种误解,她看到的,可未必是鬼呢。”

“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孙婆婆没有回答,“我给她施了催眠咒,关了阴阳眼,再加上这道符,你们家能安静一辈子了。”

“谢谢阿姆。”李正远接过女儿来,心里虽然犯嘀咕,但是依旧陈恳地表达了谢意。

“李先生,心诚则灵,可不要阳奉阴违啊。”神婆神情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又缩回了屋里。

“小也,你觉得怎么样啊……”方素梅不放心地摸着女儿的脑袋,关切地问道。

李秋也迷迷糊糊道:“妈妈……我想穿那条蓝色的裙子啊……”

回到宾馆里,李秋也似乎是困极了,一直睡着,李正远把符烧了,混在了水里,预备等她醒了给她喝下去。

“不行!”方素梅一把夺过水杯来,一扭身全把符水倒在了马桶里。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哎呀……花了一千多求的呀……”李正远迭声抱怨着,眼看着妻子给符水都冲走了。

“李正远,你真的是疯了,我听了你的话,带了小也去看神婆了,但是这种东西怎么能让孩子喝,上面红色的是朱砂,黄纸里都是重金属!你失去理智了!”她忿忿地说道,“我绝对不能容忍小也喝这种东西!”

“好好好,你别急,不喝就不喝,我都听你的就是了。没事了,啊……”

方素梅越发委屈万分,扑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哭了起来。

此时窗外的维多利亚港口,黑铅色的云层低低垂着,明明是下午,却宛如黑夜一般。突然!“咔嚓”一声雷声惊天动地,活像是天崩地裂,惊得夫妻两人都向外望去,却不见雨来,反而倾时云开雾散了。波光粼粼的海港,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破碎的金光。

而李秋也,却好似没有听到似的,依旧睡得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