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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和几个老哥们闹了半宿。陈标支撑不住,早早回去睡觉。

睡觉前,他指挥朱文英和几个粗壮家仆把朱文正、朱文忠两人拖走,硬灌了醒酒汤,让他们早点休息。

陈标老气横秋:“你们不要年纪轻轻就学了他们那耍酒疯的坏毛病,会危害你们的仕途。”

朱文正和朱文忠被一三头身小孩训斥“年纪轻轻”,还双手放在膝盖上连连点头,朱文英忍俊不禁。

第二日,朱元璋一脚踹开压在他身上的汤和,又从腿搭在汤和身上的徐达身上跨过去。

李贞捧着热汤走进来:“国瑞,醒了?喝点汤醒醒酒。”

朱元璋将汤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道:“肯定是标儿熬的汤。”

李贞不由笑道:“这你都能喝出来?标儿天刚亮就早早起了,给你在厨房备了汤饭后,就去了亭子里借着天光读书。”

“我儿就是这么勤奋。”朱元璋先得意,然后心疼道,“他年纪这么小,要睡饱了才能长身体。书早读晚读有什么关系?我儿可是神童,读书的速度是别人几倍,哪差这点时间?还有,他怎么在外面借天光读书?我老朱……老陈再穷,这点灯油还能少了他?”

朱元璋得意一句,心疼的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李贞哭笑不得,道:“你先吃过饭,再去看他,亲口问他。标儿大道理一套一套,我可说不过他。”

朱元璋气势汹汹道:“等我吃完饭就去训他!”

李贞看着朱元璋甩甩袖子,衣角滚滚的身影,哑然失笑。

徐达和汤和勾肩搭背打着哈欠起床,在屋内听完了朱元璋和李贞的对话。

汤和挤眉弄眼:“老大看着气势怎么凶狠,咱们打赌,他会不会去训标儿?”

徐达接过下人端来的汤碗一饮而尽,砸吧着嘴道:“谁和你赌?老大怎么可能训标儿?标儿这手艺啊,不愧是天上下来的神仙童子。一碗普普通通的醒酒暖胃的汤,也能被他做成绝佳的美味。”

汤和这才喝汤,喝完把和他勾肩搭背的徐达一推,撒开脚丫子追随朱元璋而去。

他明明是怕朱元璋胃口太大,把他那份早饭吃了。但看他挥动着大手喊着“大哥大哥”的模样,还以为他要跟着朱元璋出生入死呢。

徐达一个踉跄站稳了身体,骂道:“标儿还能少我们一口吃的吗!你急什么?”

李贞大笑:“快去吧。今天标儿蒸了大包子,为了给你们惊喜,包子馅的种类可多。你就不怕他们俩把包子挨个咬一口,选哪个更好吃?”

徐达脸色一变,也冲了过去。

李贞笑得更大声了。

抢完了包子,徐达和汤和又从剑拔弩张恢复勾肩搭背,出门各回各家暂做休息,准备下午开会。

朱元璋则去“训”儿子。

他蹑手蹑脚走到陈标读书的地方。

虽现在是最热的六月,小孩子畏寒,陈标早晨出门时披了一件棉布袍子,脑袋上还戴了一顶老虎帽。

朱元璋一看那老虎帽的模样,就知道肯定出自自家夫人之手。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他夫人绣老虎绣得可好,曾经给他绣了不少。

朱文英抱起陈标,陈标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今天我们开始学《论语》的第一篇。”

陈标年纪小,声音中气不足。

他说一句,朱文英就高声重复一句,充当陈标的扩音器。

亭子外专门种了一排树。现在树荫下坐了几排年龄各异的男女老少,面前放了一个小小的沙盘,拿着小树枝跟着小黑板写划。

朱元璋不由停下脚步,躲在了墙角后。

他回头问跟着他过来的李贞,悄声问道:“标儿这是?”

李贞压低声音道:“标儿说,将学到的东西教给别人的过程,能更好的了解所学。”

朱元璋怅然:“这样啊。但这些人学了有什么用?”

李贞道:“标儿说,读书能明事理,读了就有用。”

朱元璋脸上表情一点一点收敛,变成他在外人面前喜怒不惊的模样。

“标儿这样做有多久了?”朱元璋道,“我竟不知道。”

李贞那一张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调皮的神色,看得朱元璋眼皮子直跳:“标儿的惊喜,国瑞你亲眼看了才有意思。什么都从别人口中知道,多无趣?”

朱元璋瞥了李贞一眼,然后继续看陈标操着一口小奶音,板着胖乎乎的小脸当小先生。

半晌,他笑着转身离去,没有打扰这一群人读书。

离开这座小院子的时候,朱元璋看到了躲在小院子拱门后面的侄儿和外甥。

朱元璋给了鬼鬼祟祟的两人各一脚:“躲在这里干什么?”

朱文正和朱文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朱文正先开口说话:“看到标弟在教人读书,不好意思去打扰。”

朱文忠使劲点头。

朱元璋板着脸道:“我又不是没给你们请过先生。你俩也读过书,有什么不好意思?”

朱文忠挠着头道:“就是、就是感觉不一样。”

朱文正道:“先生教我的时候我还能给他翻白眼。这么一大群人坐在下面听标弟讲课,我怎么,呃,连大气都不敢出。”

朱元璋听到朱文正还敢翻先生白眼,就要撸袖子揍人。

李贞赶紧拦住朱元璋,示意他不要打扰了陈标上课。

朱元璋拎着侄儿和外甥离开。这两人也要跟着他一同去开会。

朱文正和朱文忠跟在朱元璋身边窃窃私语。

“我代替阿英陪着标儿的时候,岂不是也能给人当先生?哎嘿!”

“有、有点紧张。”

朱元璋背着手,抬头看了一眼六月万里无云的天空。

他替地主家放牛的时候,天下还没完全乱起来。

地主家开了族学私塾,他常趴在墙角边,听私塾中朗朗书声,心里十分羡慕。

如果我老朱能当上皇帝,一定要天下人都能读书。朱元璋发了一个天真幼稚的雄心壮志,或许是今天肉包子吃得太饱,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玄武湖畔的军营正中央,朱元璋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了议事厅的最上首。

他板着脸,面色凶悍冷漠,已经颇具人主的气势。

在他左右手处,徐达和李善长分列位列前段,正不紧不慢地说着这段时间的战果和困难。

徐达带着他一贯的面瘫脸,连语调都平稳地听不出起伏,与他打仗的风格一样稳。

徐达身后,汤和头颅低垂,是众多将领中,显得最恭顺的人。

汤和身后,是朱元璋另一个发小周德兴。

周德兴似乎功劳立得太小,一直愁眉苦脸,眉头紧锁。

除了与朱元璋最铁的三个发小之外,其他将领则按照官职大小依次排位,一个个都看上去特别老实。

对面的文官们扫了一眼这群泥腿子“土匪将领”。每次看这群泥腿子在朱元璋面前老实的模样,他们就啧啧称奇。

会议厅众人理了一番现在的情况之后,开始说起了之后的军事行动。

现在红巾军名义上奉小明王韩林儿为主。

韩林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傀儡。

他爹韩山童是个神棍,信奉白莲教,到处对人说天下将要乱起来,弥勒佛要出事,起兵反元,还自称是宋徽宗八世孙。

虽然韩山童很快就兵败,有了他的起头,天下此起彼伏全反了。

韩山童的部下中,刘福通势头最大。他在至正十五年找到了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立韩林儿为皇帝,国号“宋”,改元“龙凤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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