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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夫人其实已经猜到了,但凡是个聪明孩子,便不可能再来淌这趟浑水,更何况,阿芙这孩子看似温柔,骨子里却是个倔强的,生母早逝,能在继母的手下,将幼弟抚养长大,又怎么会是个没有主意的人?

她只是觉得,太可惜了,可惜了这样一桩好姻缘。

陆老夫人眼睛蓦地有些湿了,江晚芙见状,抬手轻轻替她擦了,将脸贴在她放在膝上的手背上,用极轻的声音道,“您别难过,这事谁都不怪,是我与大表哥没有缘分罢了。您放心,阿芙一定不叫您为难,等林表姐进了门,我再回苏州,只说家中有事,催我回去,日后事关国公府的事,我绝不与旁人提起分毫。”

陆老夫人听罢,刚想开口,便觉手背一阵湿润,心中更是惋惜怜惜,各种复杂情绪油然而生,终是道,“是陆家对不住你,你……你不必这样懂事,还处处为我那没出息的孙儿着想。”

江晚芙摇摇头,没再作声了。

她的确没有觉得多委屈,做人就是如此,你给人留三分情面,旁人自然还你几分。既然都要走了,倒不如走得体面些,日后旁人再想起你时,总会记得那几分好。

话到这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

陆老夫人也只是摆摆手,愧疚道,“好孩子,今夜叫你受累了,回去吧。明日,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江晚芙轻轻应下,又宽慰了陆老夫人一阵,才起身出了正厅,刚一踏出去,纤云便立即奔了过来,紧紧贴着她,一副怕她被旁人欺负了去的模样。

江晚芙本来很累了,见纤云这个模样,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轻轻道,“我没事,回绿锦堂吧。”

主仆二人便朝前走,没走几步,便又停下了。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郎君,一身纯白锦袍,暗沉沉走在黑暗里,仿佛即将要被夜色淹没一样。他面上有几分倦色,神情憔悴,丝毫不复以往的温文儒雅,有几分狼狈。

是陆致。

江晚芙停下步子,示意纤云绕道,刚走一步,却被身后一句低低的“江表妹”给叫住了。她微微闭了闭眼,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今晚的事,对她而言,完全是无妄之灾,她不怨陆致,不代表还能和以前一样待他。

紧接着,陆致又叫了一声,依旧是那句“江表妹”,语气可怜。

若是换做个心软的,被未婚夫这样唤,早就回头了,偏偏江晚芙从不胡乱心软,她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迟疑不决。

她只低声道了句,“大表哥,夜深露重,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便带着纤云绕道走了,出了福安堂,刚走到曲廊之上,便淅淅沥沥落下了雨。冷风卷着雨,吹到面上,有些冷。

江晚芙倒没什么,纤云却是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小声道,“娘子,咱们明日就回苏州吧……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江晚芙刚想安慰纤云,蓦地抬头,却忽的瞥见曲廊外的梧桐树下,站着个人影,一袭青衣,长身而立,清贵矜傲,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江晚芙微微一怔,却见那人朝旁边轻轻点了点头,很快有个随从跑了过来,递上一把伞,毕恭毕敬道,“江娘子,世子道,夜深雨寒,别着凉了。”

纤云眼下对国公府的人没半点好感,更不可能在他们面前哭,赶忙擦了泪,生怕被人瞧不起,也赌气不去接伞。

倒是江晚芙,接了过来,微微颔首,道,“替我谢过二表哥。”

那随从应下,很快撑着伞出了曲廊,似去回话了。

回过话,陆则还在梧桐树下站着,江晚芙眼下委实没什么心思再过去说话,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便只朝那头福了福身,权当做打过招呼,就带着纤云撑伞出了曲廊。

眼看着主仆俩走远了,连最后一点背影,也消失在月门外,陆则静默许久,才忽的开了口,“她哭了?”

常宁跟了陆则许久,多多少少猜到自家世子待江娘子有些不同,闻言赶忙回想了一下,低声谨慎道,“仿佛没有哭,但眼睛似乎有些红。”

那就是哭过了……

陆则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径直踏出了梧桐树下,也没撑伞,就那样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