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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忽的感觉到一阵安心。

便听李玄冷声朝薛蛟道,“薛副尉,自重。”

但这时候的薛蛟,眼里除了阿梨,容不下任何人,只死死盯着阿梨,“阿梨,是你么?是你对不对?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他低低说着,然后忽的,一拳砸在李玄的脸上,咬牙切齿道,“你把她藏起来,骗我,说她死了。李玄,倒是我小瞧了你!你图什么呀!”

阿梨看着两人起争执,顾不得害怕,赶忙上前,想去拉薛蛟的胳膊。

李玄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把握住阿梨的手,沉着声,一字一句道,“回去。”

阿梨微微蹙眉,没听李玄的话,上前一步,喊了薛蛟一句,“堂兄。”

只一句,薛蛟便像被什么定住一样,失了全部的动作,只缓缓转身,眼里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甚至是有些癫狂的,颤着声,“真的是你……阿梨……”

阿梨抿着唇,颔首,“是我,那些事,同世子无关。我找到家人,所以回家了。”

李玄站在一旁,虽看不见阿梨的神情,却看得见薛蛟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古怪,感觉薛蛟对待阿梨,并不似一般的堂兄。

倒像是对待心爱之人。

李玄脸色难看了几分,抬声打断两人的话,淡漠道,“若要叙旧,不如换个地方。”

若说薛蛟此生最憎恶之人,除了当年要欺负阿梨的刘三,便是李玄了。

他虽不在意阿梨同李玄那一段旧事,但到底没那样大度,只冷冷地嘲讽道,“我们兄妹叙旧,又关世子什么事?”

被这般挑衅,李玄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平平淡淡道,“薛副尉怕不是忘了,方才那车夫之事,同薛副尉脱不了干系。若觉得换个地方叙旧不好,不如去大理寺,薛副尉觉得如何?”

提起方才一事,薛蛟脸色倒是微微一变,同李玄对视一眼,对方亦冷淡回望。

薛蛟扯了扯唇角,寻了个由头,“是我那车夫认错人罢了。”

这理由太过敷衍,莫说精于办案的李玄,便是阿梨,也不会信。

但阿梨并不想同自己这位堂兄牵扯过多,没开口追问什么,朝薛蛟道,“既是误会,那便罢了,只是我急着回家,下回再同堂兄叙旧。”

说罢,便想要走。

谷峰早已松开了那车夫,见此情景,忙上前道,“世子爷恰好要去大理寺,同苏娘子同路,苏娘子如不嫌弃,便同行可好?”

谷峰说完,阿梨正想拒绝,却听得一旁李玄淡声开了口,“一起吧,正好我寻你有事。”

阿梨一愣,立马想到了岁岁,怕李玄是要说岁岁的事,便点头答应下来了。

两人说好了,薛蛟自然不能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梨上了武安侯府的马车。

但他倒还沉得住气,只凝神看马车缓缓走远,随后朝车夫道,“去趟阁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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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四方矮桌上摆着个小小的熏炉,一股梅冷香缓缓从熏炉中漫延出来,逐渐充斥了整个车厢。

车厢轻轻晃动着,传来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微声响。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阿梨却莫名感到一股安心。

说实话,她从没有害怕过李玄这个人,从前在武安侯府的时候,她也只是畏惧于他的权势,畏惧于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

一个通房,不怕主子,这听上去似乎有些大胆,但阿梨真的没觉得,除去世子的身份,李玄有什么让她害怕的。

他没罚过她,也没欺负过她。

相反,她更怕喜怒无常的薛蛟。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李玄只微微合着眼,仿佛在闭目养神一样,但马车甫一停下,他便像是察觉到一半,缓缓睁开了眼。

车厢外,谷峰恭敬的声音传进来。

“世子,苏娘子,到了。”

阿梨轻轻应了句,看了眼仍然坐在原处的李玄,想到他之前说的话,便主动开了口,“您之前说有事要同我说,您——”

她想问,是关于岁岁的吗?

但又觉得不大合适,倒像她仗着岁岁的存在,攀着李玄不放,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李玄倒没察觉她这点小心思。

他那时不过是不愿意阿梨跟着薛蛟走,随口寻了个理由,好自然而然让阿梨随他走,此时阿梨问起了,他也没什么可说,只“嗯”了声。

阿梨听他应自己,便停了起身的动作,安安静静等着他开口。

李玄却又静默了许久,久到阿梨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其实李玄压根没搭理她。

好半晌,李玄才开口,却是道,“没什么,我忘了。”

阿梨:……

李玄既说自己忘了,阿梨自然也不好再追问什么,颔首打了招呼,便下了马车。

她一进门,便见丫鬟冬珠朝自己奔来,步履匆忙,神情焦急。

阿梨拦住她,“怎么了?”

冬珠就一脸急色道,“公子得知您被贵妃娘娘诏进宫里,去西德门外接您,等了许久,却没等到您,府里上下正寻您呢。”

阿梨边朝里走,边道,“哥哥眼下在府里吗?大抵是路上错过了。”

主仆二人入了府,得知阿梨回来了,府里上下才放了心,尤其是祖母那里,阿梨更是特意去了一趟,陪着老人家用了晚膳,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岁岁白日里没见到她,此时便粘她十分厉害,明明困得打哈欠了,小手却死死抓住她的衣襟。

阿梨一碰,她便哼哼唧唧要醒,阿梨便也不忍弄醒她,由着她算了。

陪着女儿在榻上躺了会儿,冬珠便悄无声息进来了,见小小姐在睡,便压低声音道,“小姐,大爷来了。”

听到是父亲过来了,阿梨眼睛微微一亮,正好岁岁也睡安稳了,她轻轻将她的小手挪开,小心翼翼起了身,朝冬珠颔首,“我知道了,我去换身衣裳。”

说罢,阿梨换了身衣裳,又脱了寝鞋,换了鞋,从内间走了出去。

听到动静,苏隐甫抬起脸,见是女儿,眼里带了点暖意,抬手唤她,“过来坐。”

阿梨应了,过去坐下,上来便道,“今日让祖母爹爹担心了,是女儿不好。”

苏隐甫闻言,面上一怔,却是摇头,道,“无妨。”

阿梨却是摇头,道,“是我不好,叫哥哥白跑了一趟,又害得祖母和爹爹担忧。到底是我行事不够稳妥。”

“你才几岁,”苏隐甫打断女儿反省的话,语气温和道,“做什么要那么稳妥,长辈担心,长辈疼惜,这都是应该的。谁家父母不惦记孩子,便是你出嫁了,爹爹该惦记,还是得惦记。更遑论,你还在家里娇养着,合该我们做长辈的,来操这个心。”

阿梨原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一贯是懂事的性子,无论在何处,都想着不要给旁人添乱,知道家里为了寻她,闹了个人仰马翻,阿梨心里自然觉得愧疚。

再者,自己刚同家里人相认,说句心里话,她虽爹爹祖母喊得亲热,可到底多年未见,心里终归还是有几分忧愁,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惹得家里人不喜。

听爹爹这般说,阿梨眼蓦地湿了,不着痕迹侧过脸,眨了眨眼,将那股子湿意忍了回去,才点头道,“我听爹爹的。”

苏隐甫却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见女儿乖乖应下,心里也晓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阿沅自小在外受苦,谨小慎微惯了,性子不是一时便能改的。

但他并不打算让沅姐儿早早出嫁,故而也并不急于一时,只将这事按下,开口道,“你母亲给你留了些物件”

提起母亲,阿梨便想到宫里的贵妃娘娘,但也只是一瞬,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木匣子吸引了。

木匣子不大,四四方方的,用的红木,刻着长寿吉祥纹,用一枚小小的铜锁锁着。

苏隐甫将一枚铜钥匙放在桌上,轻声道,“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自己打开看吧,爹爹先走了。”

阿梨送走爹爹,又回到屋里,小心取了钥匙,捅进那铜锁入口。

轻轻转动,伴随着一声轻响,铜锁开了。

阿梨将那铜锁拆下来,打开木匣子,入目是些旧首饰,看得出是老样式了,不再是灿灿的金色。首饰大抵是母亲少女时候用的,俱是些兔儿、雀儿之类的形状,阿梨看着这首饰,面前不由得出现了个娇憨天真的少女,面上洋溢着明艳的笑意。

挨个看过首饰,阿梨又从木匣子最底下,找到一件衣裳,很旧了,素白的料子,已经有些微微的发黄,不似新衣那样鲜妍。

阿梨愣了一下,抱出那件衣裳,抖开一看,却见这旧衣的袖子,一只比另一只短了一截。

阿梨有些疑惑,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除了那断去一截的袖口,没寻出别的什么端倪,只得将衣裳叠好,小心翼翼放回木匣子里。

虽不晓得,阿娘为什么要留这些给自己,但阿梨依旧很珍惜地收好了。

这一日,折腾得不轻,阿梨也累得不轻,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了。

都二日起来,冬珠进来给她梳妆,却见个小丫鬟进来,笑吟吟道,“六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冬珠见那丫鬟一脸笑意,打趣问了句,“遇上什么好事了,瞧你这满脸笑。”

小丫鬟被打趣得脸一红,小声道,“冬珠姐姐别笑我了,是六小姐的好事呢。有位大人上门提亲了……”

阿梨原给怀里的岁岁梳头发,听了丫鬟的话,拿着梳的手一顿。

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