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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李兑点点头附和道:“郾城君所言极是……老夫并无异议。”

见李兑点头认可,蒙仲又说道:“眼下,这场仗的重心已转移到门水上游,相信此刻白起也已从函谷关调兵前往门水上游……若是两位并无异议的话,在下希望率军前往门水上游。”

对此,李兑与暴鸢二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一来蒙仲的能力有目共睹,二来,他们一大把年纪,要的是求稳,哪会跟蒙仲去争功?

更何况,就算要争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对面的白起与司马错,可不是什么平庸的将领。

想到这些,李兑与暴鸢这两个老奸巨猾的纷纷表示只有蒙仲才能压制白起,继而各种赞美、各种恭维,听得蒙仲都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样,这件事就定下来了,即蒙仲统率其麾下的魏、赵、韩三军精锐前往门水上游,继续压制白起,而李兑与暴鸢二人,则入驻这边的三座营寨,替蒙仲看守着函谷关,一方面防止秦国截断蒙仲军以及齐燕两军的后路,一方面嘛,道中魏营这边近段时间打造了许多的楼车与抛车,李兑与暴鸢也想尝试着打下眼前那座函谷关。

蒙仲是非常务实的将领,哪里需要他就前往他们,并不在意虚名,简直就是他三晋联军的最佳将领,但李兑与暴鸢二人,还是很在意“攻陷函谷关”这个虚名的,哪怕他们也知道,在白起抽兵前往门水上游的情况下,眼下的函谷关几乎只是一个空壳,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知道,可世人并不知道啊。

只要能攻陷函谷关,他李兑、暴鸢就能成为世人口中足以媲美匡章的名将,这名声可比蒙仲击败白起高地多了,想来也就只有蒙仲这位宋国庄夫子的高足,才会毫不在意这种虚名。

总而言之,最终双方都很满意。

李兑与暴鸢满意于蒙仲将攻陷函谷关的功劳给了他们,而蒙仲则满意于李兑与暴鸢听取了他的主张,让他能立刻率军去前往门水上游戏耍白起……不是,是跟白起作战。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各取所需。

待商议完接下来的战略后,士卒们送上的酒菜早已经凉了,但李兑与暴鸢二人却毫不在意,神采奕奕地与蒙仲举碗庆贺:“祝郾城君(老弟)旗开得胜!祝我联军此番击败秦国!”

蒙仲微微一笑,亦识趣地举碗庆贺:“也祝两位旗开得胜,攻破函谷关!”

三人满饮碗中酒水,继而相视一笑,帐内气氛很是融洽。

次日,蒙仲便将北山魏营与道中魏营移交给了李兑与暴鸢二人,带着窦兴与乐进等将领,率领麾下军队沿着向东南方向绕行的那条隐秘小路,前往门水上游。

至于魏青驻军的南山魏营,并不在移交的范围内,倒也不是不相信李兑与暴鸢二人的能力,一来两座魏营已足以李兑、暴鸢二人麾下的军队驻扎,二来嘛,蒙仲也希望留一个保障,毕竟白起这个人用兵诡异,虽然目前的战争重心已转移到门水上游,但说不定白起还真会重回函谷关,给李兑与暴鸢二人来个忽然的惊喜——有魏青驻军在函谷关前一带,蒙仲也可以更加安心些。

鉴于猜到白起此刻想必已将函谷关的重兵调往门水上游,甚至有可能正在尝试夺回门水营寨,蒙仲下令全军急行,在一日之内,便从函谷关前抵达了齐燕两军的主营。

得知这个消息后,当时已移驻一部分军队到门水秦营的田触与乐毅二人,立刻返回旧营迎接蒙仲。

不得不说,再次见到蒙仲时,田触与乐毅都很心虚。

但蒙仲却表现地仿佛根本不知田触暗通秦军似的,在见到田触与乐毅时表情十分和善,他笑着对田触说道:“我听说,贵军在前几日晚上夜袭门水秦营时,表现地颇为悍勇,不愧是齐国的精锐啊。”

听到这话,田触面色讪讪。

事实上,哪里是他齐国的军队作战积极、悍勇杀敌,纯粹就是他被逼无奈而已。

有选择的话,他根本不希望联军打下门水秦营,但问题是眼前的这位郾城君根本不给他选择的机会,哪怕当晚没有他齐燕两国的军队,单凭魏青、晋鄙二将的河东军,还有廉颇的赵军与华虎的方城骑兵,也一样可以击败那些仓促应战的秦军,夺下门水秦营。

他之所以暗中要求麾下的齐燕两军表现地积极些,无非就是怕落下口实罢了——当时魏赵两军在那边恶战,他齐燕两军总不能就站在旁边看吧?

既然门水秦营已注定被蒙仲攻陷,那就索性参一脚,免得日后三晋拿这件事责问他齐国。

正因为真相如此,此刻听到蒙仲一个劲地称赞他齐燕联军,田触心中是五味掺杂。

让他感到安心的是,正如乐毅此前所猜测的那样,蒙仲看样子确实不打算揭穿他,更没有直接视他为敌的意思;但郁闷的是,明明是蒙仲利用了他与秦军暗中那层关系,可因为蒙仲当众称赞他齐燕两军,以至于齐燕两军中那些不知情的兵将们,都对蒙仲颇有好感。

明明这家伙是利用了他们的狡猾之徒啊!!

可这样的话,田触非但不能说,还得忍气吞声地配合蒙仲,认可蒙仲那“攻陷门水秦营是彼此共同的功劳”这种说辞,免得他暗通秦军的事迹暴露,从而影响到他齐国的声誉。

这份沉重的郁闷,险些让田触憋出内伤来。

所幸,这份郁闷并不单单只有田触,此刻驻军在门水对岸的秦军统帅白起,也是气得胸闷不已。

尤其是当白起得知蒙仲已率领其麾下精锐抵达这一带的时候,白起气地简直要吐血。

想想也是,之前白起希望蒙仲率军至至此,好让他撇开蒙仲率先进攻李兑与暴鸢,然而蒙仲死活不从,死赖在函谷关前一动不动,让白起一步都不敢出关,被逼无奈之下,白起只能兵行险招,不惜暴露了那条隐秘的小路,暴露门水秦营,就是希望将蒙仲诱到这边。

可蒙仲就是不上当。

眼下,由于白起自身的疏忽,因为与齐军暗通而导致门水秦营失陷,蒙仲这厮又屁颠屁颠率领其麾下军队来到了这边,让正准备渡河夺回门水大营的白起只感觉眼前一黑。

要知道联军当中,他最忌惮的就是蒙仲,倒也并非白起自认不如蒙仲,只是因为蒙仲是需要他全神贯注才能对付的敌人,可问题是战场很大,他盯死了蒙仲,其他地方怎么办?

就跟前一阵子似的,他死死盯着道中魏营,函谷关倒是安然无恙,可结果门水大营这边却失陷了——这也正是白起打算先解决联军其他人,最后才对付蒙仲的原因。

然而对面那厮的想法,恰恰与他相反,他白起到哪里,那蒙仲就跟到哪里。

更可气的是,叫他来的时候他不来,不希望他出现的时候,这厮却自己凑上来了,白起算是明白了,对面那厮根本不是来打仗的,纯粹就是来给他添堵的!

想到这里,白起真恨不得提剑杀到门水对岸,跟蒙仲那厮来个同归于尽。

足足发泄了近半个时辰,白起的情绪这才平复下来,接受了即将在门水这边与那蒙仲再次交锋的残酷事实。

倘若说蒙仲这边他还有信心夺回门水大营的话,那么这会儿,白起纯粹就是考虑如何借门水之险抵挡蒙仲的攻势了。

可问题是,丢了门水大营,门水这边他娘的还有什么险可守?!

对面联军随随便便搭一座浮桥不就过来了么?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退守桃林塞了。』

想到这里,白起心中无比懊恼。

要知道,他一旦被逼到退守桃林塞,就等于放弃了函谷关,等于将联军通通放入了他秦国的腹地。

介时,从桃林塞至咸阳这数百里平川,岂非就任由方城骑兵与赵国骑兵任意驰骋,肆意骚扰、破坏?

“必须在门水这边挡住那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攥了攥拳头,白起咬牙切齿地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