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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虽然稳妥了,但是不亲眼看到,终究存着忐忑。

好在这个时候,便有华服宫人并内侍过来了,说是奉命恭迎娘娘的,还说前殿暂时不方便,让娘娘先过去莫妃娘娘宫中稍作休息。

希锦听着这话,越发松了口气,其实阿畴作为皇太孙,在宫中是有寝宫的,不过并不经常过来,现在显然不合适,于是她便先去了莫妃娘娘那里。

一路过去了,她可以看得出,那内侍们看到她,一个个都小心起来,那是努力控制却依然无法压下去的恭敬小心,生怕得罪了。

这时候,莫妃已经迎过来了。

她的表情中明显有着比往常更浓烈的热情,以及一些不太自然的恭维。

她上前一把拉住希锦的手:“希锦,你可来了,你可来了!”

她重复了两遍这句话,便看到了芒儿,之后便蹲下来,热切地道:“咱们的小殿下,可真好,真好啊!”

这些话听起来没头没脑,不过希锦并没奇怪,她可以感觉到这是莫妃娘娘在饱受惊吓后的语无伦次。

她在试着用一些言语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

于是希锦反而冷静下来,道:“还好,我们刚进宫,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在娘娘府中歇息片刻。”

她抿了抿唇,道:“殿下应该后续有些安排?”

这话其实是试探的意思,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莫妃娘娘知道。

但她不想直接问,也不想让莫妃娘娘知道自己知道多少,所以她说这话,就看莫妃怎么说。

那莫妃却连忙点头,道:“是,殿下自然有安排的,既如此,你们赶紧进来,进来歇息——”

说着间,莫妃忙把希锦和阿畴请进了宫中,进来后,便开始招呼宫娥准备吃食,准备面汤等。

沐浴更衣后,很明显大家都冷静下来。

莫妃私底下拉着希锦的手:“希锦,你,你如今知道多少?”

希锦听着她紧绷的声音,摇头:“我才进宫,什么都不知道呢,他也没和我提过。”

莫妃:“这样也好,不知道也没什么,你,你这下子你可把心放到肚里了吧。”

希锦这才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莫妃道:“以后天大的福气等着你,你不要急,先安稳住在我这里,等着殿下那边的消息。”

希锦此时听莫妃说,那心才真正放下,放下后就是全然的欢心,没有任何杂质,喜欢得恨不得马上见到阿畴。

不过这到底是皇宫里,可不是自己家府邸,是说见就见的。

莫妃如今自然是可着劲儿地巴结希锦,命人拿来了各样精致吃食,处处周到。

对此希锦安然受了。

只是她终究小心着,不肯让芒儿离自己左右,生怕万一有个什么。

这深宫之中,眼看着是花团锦簇,细看下面却是危机重重,若真有个什么,母子死到一处,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呢。

莫妃不敢怠慢,还特意让人收拾了住处,把自己昔年官家御赐的各样摆设陈列都拿出来,好给希锦布置卧房。

正这么布置着,就听外面侍卫来报,说是有内侍过来,请太孙妃娘娘过去。

希锦感觉到,莫妃明显一愣,她看了看希锦。

希锦便笑了笑。

人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事,她是寻常商贾出身,但到了这一步,站在高处,俯瞰这世人,各样人心,似乎也就一目了然了。

当下她也就上前,很淡定地问起那宫娥外面情况。

宫娥恭敬地提起:“并不知究竟,不过看上去是带御器械陪着那位公公过来的,说是要请娘娘前往。”

希锦:“那世子呢?”

宫娥:“请世子殿下留在莫妃娘娘宫中。”

希锦便了然。

宫中各路侍卫巡视分门别类,各有所属,比如殿前司统领了殿前诸班以及御龙诸直,这些都是护卫禁中殿宇的,除此之外大内还有侍卫数万,这数万侍卫中又挑选出顶尖侍卫,为大内高手。

这些大内高手中又有六人,为带御器械。

这都是专门守在帝王身边守护的。

若是出什么事,那自然应该是御龙诸直来抓人,现在带御器械过来,这是行保护之职。

当然了,关键是,若出事,那芒儿是阿畴亲子,是嫡亲皇玄孙,这才是斩草除根的要紧之人,那应该是把芒儿带走。

她想通这个,也就越发笃定,笑着对那莫妃娘娘道:“娘娘,既如此,那我先遵旨前往,还烦请娘娘照顾好芒儿。”

莫妃娘娘恭敬地低首:“好,你放心便是。”

一时希锦随着那内侍过去,一路上,却见宫中戒备森严,那深阔殿宇前侍卫林立,全都是一色的黄绣抹额、黄绣宽衫和青窄衬衫,一个个肃穆安静。

往日总是能看到的洒扫小内侍和宫娥,全都不见。

她视线扫过那巍峨宫宇。

天阴沉沉的,这殿宇之上连个雀儿都没有的,一片死寂。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这深宫禁内各样侍卫宫娥内侍不计其数,但所有的人都可以屏住呼吸,仿佛不存在一般,就这么安静地隐在其中。

就连为她赶了辇车的那内侍都是严肃的,没什么表情的。

这让人感觉,仿佛这宫墙重仞间只有她一个活人。

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深宫之中,风谲云诡,杀机四伏呢。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越发平静下来。

这辇车继续往前,走到一处殿宇前,突然停下来。

她看了一眼两旁,天武、金吾、武勋和羽林兵士并列护卫,肃穆安静。

她在内侍的服侍下,下了辇车,这时候就有诸多宫娥过来了,那些宫娥手中执着黄盖掌扇,恭敬地迎她。

入眼所见,那些内侍,侍卫,宫娥,全都是锦衣华服,这些人簇拥在希锦身边,灯火华耀间,那黄盖掌扇上的雉尾在希锦眼前散发出缤纷华丽的光。

希锦微眯了下眼睛,昂起头,在那宝灯华彩中,随着引领宫娥踏过一道宫门,上了正殿,之后,便入了那深阔肃穆的殿堂。

殿堂一旁羽林军林立,还有朝臣俯伏在旁。

希锦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那些朝臣穿戴冠服,执笏侍立,神情庄重沉肃,显然摊上了天大的事。

希锦拾阶而上,裙摆几乎拖地,有宫娥俯首在旁,为她撩起裙摆。

她一步步走上那大殿,便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那是阿畴。

阿畴着犀金玉带紫公服,头戴七梁额花冠,一袭金涂银革带束住窄瘦的腰肢,他看上去雍容浓艳,华贵沉肃。

希锦看到他的时候,便觉,这霭霭暮色亮了起来,这重重殿宇终于添了几分活气。

没有人告诉她,但她知道,数万御侍三千宫娥,全都仰他鼻息。

阿畴看到希锦的时候,神情间并没太多波澜,他只是伸出手来,挽住她的。

此时并不需要太多言语,她懂。

阿畴便领着她,迳自往前,登上最后的金阶。

两个人一起跪下来。

在那御座之旁,有内侍,有史官,也有各样人等,他们全都端立守候,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于是在百官的见证下,在内侍的簇拥中,一位年迈的老臣拿出了黄绫绢的卷轴,开始一字一句地宣读那圣旨。

年迈的声音拉长了调,在森严的大殿上回响。

这竟是官家的遗诏。

原来他已经死了。

那遗诏是冗长晦涩的,对于希锦来说有些难懂,不过她还是抓住了最关键的字眼。

官家死了,要把皇位传给阿畴,阿畴就要登基为帝了。

其实希锦并不懂,这个时候为什么她也在,按照她所学的宫廷规矩,她并不需要在这里。

她跪在那里,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一旁。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阿畴跪下时的袍角,那袍子宽大,流溢出好看的褶皱,上面的金银钑花华美精致。

她心里满满胀胀的,有兴奋激动正在迅速生根发芽。

圣旨宣读完毕,阿畴握着希锦的手,起身。

随从侍候的内侍,恭敬地弯着身子,以红丝绦系起来那黄绢卷轴,之后膝行至阿畴面前,高高举起,将那圣旨奉给了阿畴。

阿畴接过来后,便再次握着希锦的手,走上了那金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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