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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这会儿要过年,士人百姓家,不论大户小户,全都洒扫门闾,清除尘秽,又换上那门神,钉上桃符,准备祭祀祖宗,又要备办迎神的香花供物等。

内廷中也喜庆一片,举行了大傩之仪,由皇城司亲事官和诸班直军士戴了假面,穿了那描金绣彩的大袍,手执了金枪银戟和五色龙凤旗,从内廷南门开始演奏鼓吹,一路驱祟出了东华门外,好一番热闹。

大傩之后便是宴席,希锦因身子重,这些都没太操心,只是在殿中接受了内外命妇的跪拜而已。

今年她才当了这娘娘,便做出这么一件事,倒是让燕京城百姓交口称赞,那些宗室皇亲心中也是平添几分敬佩,是以今年大家都格外慇勤,逐个请安,张口便是夸赞娘娘贤心仁意的。

大过年的,希锦也不吝啬,该赏的就赏,又把内司进呈的各样精巧消夜果子都赐给各家一起品尝,什么澄沙团,什么炮螺酥的,还有五色萁豆和炒槌栗,一个个都带着小巧牌儿贴儿的,收拾得格外精致,这个赏到各家也算是一个恩宠。

她赏的时候格外注意,凡是那些在“大雪中救济百姓”格外用心的,甚至单独拿出自己家的柴薪来的,多和人家说几句话,要亲切话家常,再多赏几件吃食。

至于那些不怎么用心的,明显敷衍的,呵呵,一边去吧。

当皇后嘛,就得恩威并施!

希锦满心美滋滋。

当皇后不光是昔日的荔枝和香橙,也不只是冬日的紫貂和白狐,更不是那罕见的香脂,而是如今,那些高高坐在那凤位上,俯瞰世间,可以赏赐,也可以处罚,要扭动这世间乾坤。

当然了,她这种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便有些疲乏了。

她如今腹部已经明显鼓起了,又因不是头一次,多少有经验,她已经能感觉到些许胎动,久坐对她来说并不舒坦,是以后面的她也就精简了。

不过对于那韩相家的夫人,她还是打起来十二分精神的。

那一日阿畴提起边境事,显然是对朝中有些朝臣很不满的,能让他用那种语气鄙薄,却又不得不隐忍的,这朝中也没几个,韩相估计就算一个了。

是以她格外留心。

这韩夫人年过半百,略显稀疏的斑白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型略显削长,眉眼间有些深刻的纹路,整个人看着并不好相处。

如果希锦不是贵为皇后,还是今日那商贾娘子,见到这种官夫人必是赶紧躲着的,一看便是那种刻薄的夫人。

不过如今她坐在凤位上,看着这韩夫人行了大礼,她也就亲切地说着平身,又赐座,又说话的。

那韩夫人显然也有些受宠若惊,又给希锦提起她带来的几位家眷,有她就儿息妇,有两个小孙女儿,其中一个赫然正是已经要许给陆简的那小娘子。

那小娘子名淑修,生得倒也貌美,云鬓蛾眉,朱唇皓齿,看上去性情温和,便是走路时,都是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的。

希锦看那样子,明白这是缠过脚的。

其实本朝于那女子缠脚上倒是没许多讲究,并不严苛,便是缠足,其实也只是两脚各位纤细小巧。

希锦生于商贾,自己娇气,也就不缠了,但这韩淑修是天官之女,估计家里管得严。

那韩淑修性情似乎有些过于循规守矩,一直低垂着眼,都不敢怎么抬头看希锦的。

希锦便笑着夸赞了一番:“长得可真好,文文静静的,倒像是画中走出来的。”

韩淑修脸上微红,低声道:“娘娘谬赞了,奴家不敢当。”

声音很小,犹如蚊呐,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的。

希锦变越发温和,问起往日读什么书,在家中做什么,韩淑修都低声回了。

这么问的时候,希锦其实觉得自己也有几分好笑,若再早上一年半载,自己是个晚辈,还不是被别的长辈这么关照,如今自己以皇后之尊,倒是可以对着别人问这些老掉牙的闲话了。

可没办法,为了表示亲切,也只能问问。

毕竟这是未来舅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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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韩淑修身份到底不同,希锦自然也不能吝啬,问了宫中女官,便按例赏赐了镂雕花芙蓉玉环一对,上等宫扇两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一对,并其他各样绫罗绸缎若干。

她这里才吩咐出去,就听阿畴回来了。

希锦便随口和他说起来今日见面的种种,她倒是不偏不倚,该说的都说了。

最后才道:“我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觉得这韩家小娘子和舅父似乎不太匹配。”

显见得这小娘子性情有些过于木讷迂腐了,其实她早看过了,像那嘉福帝姬,还有其它几位,全都是没缠足的。

缠足必须忍得住疼,才能换来那双脚的纤细优美,但是走路并不舒坦,而且说实话……希锦也并不觉得那样到底有多好看。

总之,作为一个不缠足的,她下意识觉得循规蹈矩缠足的小娘子没意思。

她若是郎君,必不喜欢的,没什么趣味。

阿畴:“是吗?为什么这么觉得?”

希锦却也不太想提了,毕竟是长辈的事,当下只是道:“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不过那小娘子生得倒是好看,我瞧着,那唇儿那么小一个。”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小娘子嫁了那陆简,那陆简不知道怜香惜玉——

她摇头,不敢想,不敢想。

阿畴听闻这话,没太多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她可以随便提起这些,他自然不好提,那小娘子很快就是他的舅母了,纵然年纪相仿,可也不能这么说。

希锦看他那目光,也意识到了,只好道:“罢了,不提这个了!”

她可不是陆简他娘,才不要操心这些呢!

阿畴颔首,扶着她道:“今日人杂,你怕是累得不轻,早点歇息是正经。”

现在要多休养,过年时候的诸般大礼,到时候怕是够她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