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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昏暗中,谢柏彦眼皮轻颤,倏然睁开了眼睛,低眉望着怀里缩成小小一团的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柔软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微肿的眼睛,忽而?想起?了第一次他酒后发?热生病。

虞清雨似乎也是这样照顾他的。

因?为受伤,很多法国行程临时改成了线上会?议。

谢柏彦坐在书房里,面无表情地听着高管汇报项目进程,不时给予几声回复。

书房的门没关,他抬眼就可以看到在客厅里忙碌的虞清雨,大门关了又?开。

他细细数着,一上午,她似乎出门了四趟。

临时中午,在虞清雨装作若无其事?地第三次经过他的书房门前时,谢柏彦结束了冗长的会?议。

“怎么了,bb?”

见他终于结束工作,虞清雨很快跑进厨房,端来她一上午的战果,放在他的书桌上,眼睛微眨:“我做的。”

声线还有些哑,好?在已?经可以发?声了。

“鸽子汤,补血的,我白天转了几个中超才买到的。”

谢柏彦的视线淡淡凝在她明艳姣好?的面上,呼吸放得很轻,几分缱绻柔情慢慢在空气中蔓延。

见他不动,虞清雨以为是嫌弃,将汤碗向他面前推了推:“能喝的,我刚刚尝过了,是按照大厨的菜谱严格把控用量的。”

甚至还拉着闻森去买了一个小天平。

谢柏彦抬手将她拉进怀里,指腹轻轻揉着她的耳垂,漫不经心:“我们bb长大了,变成贤惠小厨娘了。”

虞清雨坐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换了个位置,避免碰到他的伤口。

歪了歪脑袋,拿起?汤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他的嘴边:“你不要这样说话,搞得我像小朋友一样。”

微微嘟起?的红唇,似乎有些不满他的话语。

“你不是小朋友吗?”谢柏彦咽下热汤,味道确实还不错,没有白费她一上午的辛勤劳动。

虞清雨瞥他一眼,很是耐心地给他喂汤。

眼尾微挑:“谁家小朋友要照顾比自己大四岁的大人啊?”

一声轻笑落下,谢柏彦接过她手里的汤碗,将剩下的鸽子汤喝完,放在书桌上。

箍着她腰的手臂慢慢缩紧,意?味深长:“那大概也只有我这个受了点小伤,却要劳烦太太为我担心忙碌生活琐事?的不负责老公了。”

虞清雨不敢动,怕碰到他的伤口,眉心拧起?又?松开,总觉得他的话很是刺耳。

“你别这样说。”她犹豫了下,还是妥协了,“好?吧,我是你的小朋友。”

昨晚被她丢掉的手机,被谢柏彦捡起?,安静地躺在他的书桌上,昨晚那通电话,他没去看是谁,但大概有所?猜测。

虞清雨也没看未接来电,她打开手机,搜寻着酒店附近的教堂。

“想去教堂?”眸光略过,他忽然问。

虞清雨低低应了声,低头?望向他的手臂,那道缝了九针的伤口,不禁又?凝起?几分担忧。

“想去祈福。”

为她的先生。

虽然从来不信这套,但她心神不安,总想去做些什?么,所?以她停不下自己的脚步,无论是去采买材料,或者炖汤,又?或者去教堂。

谢柏彦只是轻轻揉着她木然的面容,温声说:“那我也去吧。”

“为了让我的bb安心。”

谢柏彦受伤的消息藏不住,还是被家中父母知道。

谢夫人来电的时候,谢柏彦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细节,只说是不太幸运被流浪汉抢劫,其他的陪她去难民?区之类的一概没提。

谢夫人自来好?说话,只是细心叮嘱着让他好?好?修养便挂断了电话。

但虞逢泽便不好?应付了。

他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谢柏彦正在接见访客,她不便打扰,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声音压得极低。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便收到了虞逢泽一连串的指责。

“虞清雨,你告诉我你没事?拉着柏彦跑去难民?区做什?么?”

“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你是在家里待傻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

“现在柏彦受伤了,万一谢家问责过来,你知道会?给我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虞清雨静了几秒,咬了咬唇,只回了一句:“他不是在难民?区受伤的。”

心绪复杂,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尤其是屋外还有人,她更不可能这个时候耽误谢柏彦的公事?,只好?咽下委屈,轻声回答。

虞逢泽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声音拔高,满是数落:“那你不跑去难民?区,不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还好?只是受伤,如果真出了什?么危险,你要我怎么跟谢家交代!”

“安分点不行吗?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虞清雨,你到底能不能安分地做你的谢太太?”

一连串的指责,在耳边落下,虞清雨恍惚了一瞬,眼前又?浮现那日谢柏彦血迹斑斓的衬衣,茫然间?忘记了开口。

“你们婚后生活不是很幸福吗?热搜都上了多少个了,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

“港城顶级商圈的屏幕你以为是想投放就投放的?你过生日他为你隆重庆生,你自己也清楚那不是只有钱就可以做到的。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虞清雨闭了闭眼,竭力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不平,声音咬得极低:“我为什?么一定要满足的呢?”

“我想去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情,这不是这场联姻的条件吗?”

当初她和虞逢泽对这场联姻达成的唯一条件,眼下却变成了她的父亲指责她的源头?。

“你们现在不是很好?吗?”虞逢泽听到她的反问更添几分火气,声音透过听筒,音量轰隆震着她的耳膜,“你们现在婚姻幸福,难道不是证明这桩婚事?没问题吗?”

虞清雨早该知道的,和她的父亲向来是没有什?么和睦的时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眼里只剩下那些利益关系,将所?有理想和感情视为粪土,却还要将其冠上世家豪门向来的风气。

原本她也以为,大概真的是惯来的风气吧?

可也有一个人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现在和你吵架,如果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数落我为什?么要去贫民?区,那就挂了。”虞清雨深吸一口气,“而?且,我们不是在难民?区受伤的,请你不要只听到难民?两个字,就理所?应当地将责任推卸到那上面。”

虞逢泽被女儿忽然顶撞,气得连连喘息几声,声线失去了平静:“虞清雨你现在嫁人了真是反了天了,你是不是觉得嫁到港城我就管不了你了?”

身后房门忽然被打开,虞清雨回身,望进他担忧的眸光里。

她默默舒了口气,没再回声。

虞清雨只是觉得小时候那个教育她要平等地尊重每一个人的父亲,好?像早已?不见了。

静了几秒,虞逢泽勉强压了压火气,重重咳了一声:“下周我生日,还记得吗?”

“这次六十大寿,我会?在京城隆重大办,你记得带着柏彦回来。”

她看着缓缓走近的男人,掩下面上烦躁,只轻声回:“再说吧。”

“什?么再说!你难道忘了你姓什?么了吗?”虞逢泽向来是得理之后,便咄咄逼人,“你爸的六十大寿,你都不准备回来,你还记得‘孝’字怎么写吗?”

虞清雨忍不住了,声线陡然升高:“柏彦刚受伤,你的女儿也受到了惊吓,你打电话过来一句没有关心,就只是为了让我回去给你过生日?”

“你不是没事?吗?”虞逢泽被她咽了一句,立刻反击,“你是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现在还真把自己当瓷器娃娃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虞清雨也不想在谢柏彦的面前和他吵架。

“挂了。”

心情烦躁,抬手就想将手机扔掉,却被谢柏彦拦了拦,抽出她的手机。

“如果你不想去,就别去了。”

她从谢柏彦受伤伊始,心情总是莫名烦躁,总是控不住心头?那股无名火气。

那日的惊吓似乎还有余温在作祟。

虞清雨低头?靠进他的怀里,一声声鼓震均匀地心跳将她的心绪慢慢抚平。

咽下委屈,她轻声问:“真的可以不去吗?”

吵架是一回事?,可若是她真的不出席虞逢泽的六十大寿,大概又?要谣言四起?。

阳台温度微低,谢柏彦慢条斯理揉捏着她微凉的耳垂,不疾不徐:“若是去了你会?不开心,那就算了。在我这里,你是有这个自由?的。”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到时候我来找个理由?,推脱了便好?。”眸光闪烁,他低头?望着怀里缺乏安全感的谢太太,“只要届时送过去的贺礼,足够隆重,足够给你父亲面子。”

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不免舆论压力又?落在了谢柏彦身上。

盯着他的人很多,若是再拿这个大做文章,大概又?是一轮新的港媒舆论攻势。

虞清雨深呼一口气,埋在他怀里,闷闷说道:“那我如果又?去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反复无常。”

她最近总是缺了几分果断,尤其是在面对谢柏彦的事?情上。

“小鱼,别想太多。”

话语低沉磁性,一如既往地温和:“离回国还有几天,不必急于这一时做决定。”

虞清雨没吭声,视线缓缓落下,定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一双秋水剪瞳染上了几分凄哀。

她好?像总是需要他来为她善后。

她很清楚这样并不好?,却又?忍不住地依赖他,信任他,甚至——

爱慕他。

“谢柏彦,不然我还是去吧。”她揪着他衬衣上的扣子,低低舒一口气。

“要是我耍性子不去,到时候舆论波及到你身上,说你纵妻无度,礼节全失,傲慢自大,我也会?不开心的。”

虞清雨微微扬起?头?,杏眸中潋滟含情,嘴角勉强扯起?一点弧度。

“我也想要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