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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景生气急道。

“就刚刚!你还说?我戆,都没看出来!”斯江胡乱抹了把泪,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情。

景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瓮声瓮气地催促她:“继续猜。”

斯江的手还停在脸上:“什么?”

“刚刚不是猜到?九号?继续往下猜,”景生转开脸,“快点,要闭园了。”

身后陆续走过赏完落日美景的游客。斯江懵了懵终于回过神来:“你不喜欢曾昕吗?”

“不喜欢。”景生叹了口气。

斯江没过脑子就又?嚷了一句:“可是她真的挺好的呀!”

景生回过头来盯着斯江看了几秒:“她好不好关我什?么?事?算了,走了,回去了。”

斯江歪着脑袋看着景生站起?身要走,赶紧一把拽住了他的裤腿:“不走,我还要猜呢。”

景生迈了迈腿,无语地拎住裤腰朝斯江扬了扬眉:“我今天没束皮带!”

斯江放轻了力气,眨巴眨巴眼:“那你再给我猜三次,我们就走?”

景生定了定神,莫名心慌起?来,身不由己地坐回她身边:“三次啊。”

“是不是十号张乐怡?我觉得不太像,不是她吧?”斯江小心翼翼地觑着景生,生怕他再多说?一句有的没的。

“不是。”

十一号是斯江自己,电光火石间斯江起?了一个念头,瞬间无地自容,立刻羞耻地斩断那个念想,佯装镇定地越过自己往下猜:“十二号马莉?”

同?样佯装镇定看着湖面掌心里捏着两把汗的景生怔了一秒,恍如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了下来,再一转念,自己这么?九曲十八弯的试探暗示实?在可笑也可耻,不等她猜最后一个,他直接站起?身提起?包,把装苹果?的马夹袋往肩上一甩,剩下的两个苹果?撞在肩胛处,一阵刺疼。

“欸?到?底是不是?阿哥?你怎么?不回答啊?”斯江一伸手?,拉了个空。

景生顿了顿,略侧了一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答: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行了,走吧。”一口气回完九个不是,他转身就走,走得极快,转眼就没入了游客群中。

斯江莫名其?妙地爬起?来:“阿哥?阿哥?侬等等吾呀!”哪里还看得见景生的影子。她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或许他只是说?了句玩笑话白相相,或许她这么?追着问戳到?他痛处了,又?或者?斯江垂下头,脚趾头在凉鞋的细细带子外不安地抠了又?抠,心跳漏了一拍,好了两拍,又?漏了一拍。

她不敢再想了,心跳得又?急又?乱,轻飘飘荡着,热气从脑后四面八方地乱窜出去,往下变成一背脊的热汗,往上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从肩膀往两臂,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她呆呆地看着对面西山山麓上灰紫色的天空,猛地趴在膝盖上,拢住了自己。

不想不想,不能想,不该想。

“姑娘,别猫着啦,闭园喽,赶紧地,往外走吧你。”

斯江抬起?头,见一个大爷戴着红袖章,面目慈和?地正对着她笑,人衣领子里还插着一把折扇。

“你那男朋友在前头等你老长时间了,赶紧去吧。嗐,多齐整的姑娘,你就擎等着你男朋友跟你认错,他要见着你还不低头认错,立马分了,这也忒没眼力见儿了。”大爷乐呵呵地说?完,晃悠悠地一路喊过去了。

“谢谢您。”斯江一半听懂了一半没听懂,没来得及跟大爷解释景生不是自己男朋友。再往前头一看,大批的游客已经?走远了,景生站在路边格外醒目。

斯江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两人一路无话,一个默默生气,一个默默委屈,出了颐和?园,一前一后上车下车倒挺有默契,谁也没落下谁,谁也没丢下谁,眉梢眼角堆着自己加出来的三千场独角戏的心思,把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演了个全。

下了公共汽车,过红绿灯的时候冷不防一辆摩托车抢红灯冲上了人行道。斯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景生抓住肩头拽进怀里,堪堪避过又?一次杀身之祸。得,看电影有生命危险,过马路也有生命危险,轮子和?马路剧烈摩擦发出的啸叫声刺得斯江头疼耳鸣。在群众的一片京片子爽脆骂声中,摩托车歪歪扭扭冲出去十几米,被几个飞身追上去的年轻人给截停了,司机刚骂骂咧咧了一句,就被人一板砖拍下了车,摩托车轰然倒地,人群哗地涌了上去。骂娘的,喊警察的,替斯江庆幸运气好的,乱成一片。

很快交通警察来了,打人的早就不见踪影,摩托车司机被警察教?育了后灰溜溜走了。斯江过了马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的重量,说?轻不轻,说?重又?不重,轻如鸿毛重如泰山原来竟然能用?在同?一处。她的心被一根无形的线拽到?高处,等下定决心垂下眼帘想看一眼肩头上的那只手?时,景生悄声无息地放下了胳膊,虚虚在她腰后停了停,插回了裤袋里:“当心点。”

声音淡淡的,没有责怪她不仔细看路,也没有多余的担忧牵记。

斯江低下头“嗯”了一声,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过,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

回到?畅春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北武还没回来,善让给他们留了饭。

“累不累?”

“还好。”斯江笑着瞥了景生一眼,景生在陪顾念骑大马。

“不累就好,吃好饭我们去跳舞。”善让低声说?,警惕地看了一眼顾念小朋友。

“还是在大饭厅吗?”斯江犹豫了一下,想到?昨夜看电影差点被踩踏,心有余悸。

“不是,咱们大学里的舞会都是毛毛雨,今晚我们去昆仑饭店的玻璃屋,带你们两个去长长见识。”善让笑得狡黠。

“要门票吗?”

“搞乐队的朋友送了几张门票,今晚他们在那里演出,”善让看看墙上的钟,“你小舅舅在那边跟我们会合,景生,把虎头给我,你赶紧过去吃饭。”

景生把虎头交给了周老太太:“我就不去了吧。”

“不行不行,说?好了同?进同?出的,”善让笑着眨眨眼,“万一我们都喝醉了,还指望你认路呢。”

“嗯,阿哥最最靠谱了,”斯江把险些?被摩托车撞上的事说?了,感叹道:“真没想到?北京人这么?血性,上来就动手?,还随身带着砖头!太不可思议了。在我们上海弄堂里,男人和?男人吵相骂能吵上十分钟也不会动手?的,像阿哥、斯南这样打过架的,别人都不太敢往来。”

善让哈哈笑了起?来:“你舅舅说?过,在上海,敢打架的会出名,在北京呢,不敢打架的才会出名。六几年武斗那会儿,你舅舅和?我二哥是一身胆冲来北京,一身血逃回南京,哈哈哈哈。”

斯江诧异地咦了一声,景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善让眨眨眼:“嘘,别背后打我小报告啊。说?个别的趣事,我们学校83级有位石同?学,住在32楼,有一天图书馆晚自修回去,被十来个北京大汉堵在宿舍里,那帮人带了匕首、砍刀、钢筋、板砖,说?特地来找他板砖破少林。”

斯江和?景生都觉得匪夷所思,北大宿舍被十几个流氓带着利器冲进去,又?可怕但又?莫名好笑是怎么?回事。

善让实?在忍不住笑意?:“还好石同?学临危不乱,一开始冒充别人套了几句话,原来有人在三角地和?他们中的一位撞自行车了,还打了他一拳头,报了石同?学北大武术协会会长的名头,人家就上门寻仇了。”

斯江笑得不行:“后来呢?”

“化干戈为?玉帛了呗,他们把石同?学放在宿舍里练武的十八班兵器都从树林旮旯里找出来还给了他,原来他们在楼下还有十几个打手?呢。”善让也笑得不行,这个逸闻在北大也是排在前几名的了。

斯江想起?自己在颐和?园里对着景生大放厥词,点评北京人不够血性,当时景生只笑笑不说?话,说?不定他当时就在心里笑话她了。她顿时臊红了脸,当着善让的面就收回了自己的评论,一边说?,一边拿眼觑了景生好几回。

景生却悠悠地说?:“你也没说?错什?么?,历史课本不都写了吗?清兵进京只花了三天,一万多八国联军两天就打进了号称有十五万正规清兵的北京城,娘子关他们反而打了五个多月死了三千多人。哦,还有日本鬼子两天就占领了北平和?天津,打四行仓库八百壮士花了四天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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