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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兄……你不要这样,放我走好不好?”

女子的声音破碎,含着压抑的呜咽,听上去极其可怜。

窗扇被外面的暴雨狂风摧残得“哐哐”直响,雨水拍打着窗扇“唰唰”不休。

屋子里黑魆魆的,长明灯全都被凶横的灵力碾碎,桌椅板凳四脚朝天缺胳膊少腿地翻在地上,犹如狂风过境。

一股股灵流还在肆虐不休,像一条条游走在屋内的邪恶灵蛇;更像是一条条缚仙索,全都朝着墙角哽咽哀求的女子涌动而去。

女子瑟瑟发抖,面无人色,涟涟泪水爬满桃腮般的面颊,喉咙之中发出的压抑声音,如同绝望的小兽。

她正竭力把手中铃铛样的东西,举在头顶。

那些悬浮在半空的灵流,似是畏惧女子抓在手中的铃铛,悬停在她四周,却依旧如蛇在邪恶地扭动着,欲要伺机而上。

女子手中自然不是普通铃铛,而是高阶灵器,此刻灵器忽明忽灭,昭示着正在催动灵器的人是如何的畏惧、挣扎、愤怒、震惊!

“二,二师兄……”

女子哆哆嗦嗦再次开口,对着空中游动的“灵蛇”源头——隐匿在黑暗之中的人道,“你清醒一点,你,你放我离开,我回山去给你找医阁长老,情瘴……一定还有其他的解法!”

无人回答。

黑暗之中只有男子连狂风暴雨也压不住的急促喘息,似饿急的猛兽,如急色的恶鬼。

他操纵“灵蛇”趁着女子分神说话之时,险恶地缠缚到了女子的脚腕之上,“砰”地一声闷响,直接将女子拉得摔在地上。

“啊!”

“不要!”

“二师兄不要!”

“不——”

女子被“灵蛇”缠缚双足小腿,迅速自地上拖拽向黑暗。

她被逼急了,疯狂挣扎,同时变调吼道:“我喜欢的是小师弟!我已经同小师弟互许终身,你不能这样对我!小师弟、小师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哭喊得十分可怜,但是拖拉着她的“灵蛇”也只是凝滞了片刻,还未等女子生出什么希望,便不再怜香惜玉,迅速将女子拖入了黑暗之中。

尖叫和哭求穿不透窗扇,更破不开外面的雨幕,同行的修士们分宿在这镇上其他的老乡家里,离得很远。

没有人会赶来救她。

女子声音比窗外惊雷还要一声高过一声,近乎哀嚎,她手中死死抓着的灵器,早就因为她的崩溃和慌乱,彻底灭了。

“咔嚓”雷击如在窗边,电闪似是照亮这屋内正在滋生的罪恶,前所未有的炽烈,将整个屋映照得亮如白昼。

也照出了阴暗的角落里,操纵“灵蛇”拖拽女子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身长八尺蜂腰猿背,森寒而立,头脸被面具遮盖得严严实实,面具上绘制着赤金色獠牙怒张的凶兽,可怖的宛如地狱黄泉爬上人间索命的修罗恶鬼。

女子绝望的眼睛同那恶鬼一样的男子面具后的双眼一碰,顿时被那其中已经丧失了神志的凶戾双眼吓得浑身一震。

突然——女子手中灵器陡然大盛,整个屋子被灵器爆出的白光淹没,那捆覆着少女的“灵蛇”犹如被斩断头颅的妖兽,扭曲着四散奔逃。

罪魁祸首被这灵器爆发出的灵光首当其冲,凌空飞了出去,狠狠撞到了屋子里面的架子上。

花朝就是在这样“震天动地”的声响中,和能把眼睛刺瞎的白光之中恢复了意识。

花朝根本不用看,只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便知道自己此刻握在手中的,正是她惯用的灵器,镇灵钟。

此刻镇灵钟被催动,嗡嗡作响,飞速掏空花朝体内的灵力,裹挟着屋内狼藉碎裂的家具,在半空之中渐渐凝聚成巨钟模样,眼见着便要朝罪魁祸首狠狠罩下——

镇灵钟乃是清灵山灵器殿炼制的镇邪灵器,品阶很高,却门槛很低,连炼气期的修为也能够催动,催动之时自发利用周遭一切,形成钟罩,一旦邪物被罩在其中,那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要灵力供给不断,仅需三声钟响,便能让被罩住的邪物魄散魂飞!

干涩的经脉传来拉扯般的剧痛,体内的灵气被抽掏一空,花朝不知道眼前这是什么状况,但是本能的自保让她迅速截断了朝着灵器输送灵力。

刺目的白光一凝,接着如同炸裂的烟火一般,碎裂成无数星子,散开了。

那被镇灵钟凝聚在半空的碎裂家具也一并轰然崩散,屋子里又是一阵乒乓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花朝才总算是睁开眼,又适应了片刻,这才发现她正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当中。

光线昏暗,她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附着在双眼之上,才将周围全都看得真切。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眯着眼环视了一圈黑黢黢的屋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

经脉干涩的滞痛,狂乱的心跳,能够摸得到,感知的到的四肢,甚至是略显狼狈的急促喘息,包括窗外厚重的水汽,轰隆隆忽远忽近的闷雷,都将五感调动到极致,纤毫毕现地传递给了花朝一个事实——她不再是纯白虚空之中的一缕幽魂,她现在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真的又活了?

她真的、又活了!

天道说了,会将她送回过去的某个情节点,许她在不违逆世界走向的前提下,重新活一次。

那现在是什么情节点?

花朝稍稍适应了一下,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她一站起来便踉跄了一下,太久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她一时间无法适应拥有实体的酸痛。

她环视一圈,调动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却发现自己对这里真的完全没有印象。

屋子里乱得无处下脚,似乎经历过一场鏖战,东西都毁得差不多了。

“嗯……”一声闷哼从不远处传来,花朝被声音吸引看过去,便见到一堆摔碎的器物之中,一个男子侧身佝偻着,痛苦地蜷缩。

花朝根本无需凑近,一眼就看出地上的男子是谁,即便是男子现在还戴着面具根本看不见模样。花朝认识的是他身上的穿着,和他被花朝烂熟于心的身形。

“二师兄?”花朝朝着地上的男子走去。

这地上蜷缩的,正是花朝的二师兄师无射。

多年未见,花朝一时间连呼吸都屏住了。花朝上辈子活了四百三十多年,金丹积累不足,结婴之时不能承受天雷淬炼,化为飞灰而死。

死后被天道所怜,在纯白虚无之中度过不知岁月的时间,而在这漫长的虚无之中。

若说有谁能让她铭心刻骨难以释怀,那地上这个佝偻忍痛的男子师无射必是其一。

这是她纵观自己一生之后,最后悔没能抓住的人!

花朝也是死后才知道,她所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以她小师弟谢伏为主角的修仙升级话本子。

而她只是话本子里面谢伏后宫之一,用来推动剧情的圣母工具人。

花朝大梦初醒,在一片虚无之中超脱心境。

回顾一生,唯一过的一点好日子,就是被她入魔后和谢伏处处作对的二师兄掳走的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她不用顶着谢伏“大夫人”的名头,去料理他源源不绝的后宫众位美人之间的摩擦;也不用辅助谢伏治理人妖魔族合并之后,动乱频出的天下;更不用整天行善积德,今天怜悯这个族群,明天同情那个弱小,逮谁都要拯救一番,把自己累成狗。

那段被师无射关在魔域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高床软枕脚不沾地,虽然是在血月映天的魔域,晒不到太阳,却也至少能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吃糖吃到腮帮痛。

而且那时候成魔的二师兄,对她依旧以礼相待。更不曾利用她胁迫谢伏作出妥协,花朝简直是去养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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