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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云灭,你变了!

屈云灭则隔空点了点萧融的脸:“看你这神情,本王觉得他的用词还是委婉了。”

萧融一愣,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笑得像个阴谋得逞的狐狸以后,他的嘴角僵了僵,放下手,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子,感觉还是不够,于是他冲着屈云灭哼了一声:“那我又是为了谁,我的良心早就成了大王的下酒菜了。”

屈云灭:“……”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听过良心被狗吃了这句话。

但他没有戳破萧融那一点就炸的自尊心,静静的看着萧融的侧脸,屈云灭勾起唇:“我都知道。”

萧融扭头,不解他这句话从何而来。

屈云灭的嘴角越发上扬了:“我都知道,你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很欢喜。”

最简单的话语,最真诚的态度,搞得萧融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他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上下打量着屈云灭的神情,萧融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只是欢喜,没有感谢吗?”

此时戏园已经没人了,屈云灭的笑声直接回荡在整个二楼:“哈哈,没有。”

萧融:“…………”

没有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但屈云灭已经站了起来,他今日也是抽空才能跟萧融一起来看戏,看完了,他就要回军营去了。

见状,萧融也不好再对他说什么,只是在屈云灭上马之后,萧融仰着头问他:“大王还看第二折吗?”

屈云灭垂眼,萧融的语气稀松平常,但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暴露了许多,他是希望自己去看的。

屈云灭轻笑一声:“自然要看,被吊起胃口的可不止那些士人。”

得了答案,不等屈云灭提醒他,萧融便主动的后退好几步,望着屈云灭离开的背影,萧融也勾了勾唇,然后从反方向离开了。

赵兴宗要是这时候还在就好了,那他就会知道这个无理取闹的男子便是人人都讨论过的镇北王,因为整个陈留当中,只有镇北王有资格在任何街道上跑马。*

第二日是文集开启的第六日,本来还有点平静下去的气氛,又一次被炒热了起来。

首先是第二折戏终于上演了,而且写戏本的人真不是东西啊,吸引着大家过去看小女儿到底死没死,结果第一幕上来,老爹先死了。……

光这一点就把大家气了个仰倒,他们恨不得指着作者的鼻子骂,你、你看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儿,你还是人吗!

据说虞绍燮找的那个士人最近整日闭门不出,生怕被人知道这是他写的,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就内定了剧情如何发展的萧融,他正在观察看见第二道题的士人的反应。

他出的三道题,第一道考察人们的品性与对政治的看法,第二道考察人们的思维能力和更深层次的社会观念,第三道才是真正的考察文学素养,但这三道题里,最难的也是第三道。

因为前两道人人都能交上一个答案来,不管答得好不好,至少有回答,而第三道不需要他们洋洋洒洒写文章,只要对个对子就行了,他用的是后来的千古绝对,一千多年都没人能处处合格,要么是意思不达标,要么是对仗不达标,要么是平仄不达标,总之不管给出什么答案,萧融都能找出不对的地方,这便是萧融给他那金山上的一道保险,保证没人能把那一万金拿走。

不过么,当初他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镇北军确实没钱,如今账目宽松了,若真的把这一万金给出去,也不会再令他们捉襟见肘了。

所以萧融收起了这个想法,他寻思着,要是前两道题都能写出有魁首之质的文章,第三道题哪怕有地方不合格,只要大差不差的,他就直接放水算这个人过好了。

但是得知了他这个想法以后,宋铄当场哼笑一声。

萧融:“……”

他不高兴道:“有话直说,少来这套。”

宋铄撇嘴,萧融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他往后一靠,懒散的对萧融说:“你以为这场文集发展到现在,还受你的控制么?若真有一个三道题全都答得傲视群雄的大才也就罢了,大家愿赌服输,也不能做出太伤面子的事。可要是这个人无法令所有人都认同,哪怕他的文章里只有一点问题,在你把这个人点为魁首的时候,大家就会对这个人、也对你、还对整个镇北王府群起而攻之,文人有多小性,你不会不知道吧?”

萧融:“…………”

他眨了眨眼睛,很是疑惑的问宋铄:“可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无论拿给大家看什么样的文章,肯定都有问题啊,按你这么说,岂不是根本评不出魁首?”

宋铄耸肩:“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一点呢,在金陵时听说文集的事,我便以为你是故意这么做的,谁知道只是我想多了。”

萧融:“……”

宋铄又贱贱的笑了一声:“财帛动人心,若没有一万金,这些士人顶多就是拈酸吃醋,不至于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因为你拿了一万金做彩头,本就有的嫉妒与不服气更是要翻倍的增长了,你信不信,不管你点了谁做魁首,三日后你都能替他收尸。”

萧融震惊了:“他们还敢杀人?!”

宋铄:“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清风教的刺客都是谁在养啊?”

萧融:“…………”

他也不知道宋铄是不是夸大其词了,但有一点宋铄说得对,因为这是没人搞过的局面,所以会如何发展,哪怕他这个发起人都无法确定了,如果他不能做到让这些参加文集的士人都满意,那这场原本是为了吸引士人的文集,很可能会变成让士人们感到了自己被羞辱,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萧融陷入沉思,宋铄则低下头,继续去看士人们交上来的文章。

这些文章都是宋铄、虞绍燮、以及偶尔抽时间过来的高洵之在看,他们筛出写得好的,然后再往外展示。

不是第二道题出来以后第一道题就不准答了,照样还在有人往这边送,而广场上的告示牌也多了一个,专门用来展示第二道题。

宋铄显然对第二道的哲学题更感兴趣,他自己大包大揽了第二道的筛选,将第一道丢给了虞绍燮。……说起来,宋铄虽然话痨手欠还找打,但他工作能力很强,不论什么事情他都能快速的上手,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哪里有疏漏,就连筛选文章都是这样,一篇文章他最多看一分钟,看完就能评出等级,如果萧融问这人哪里有问题,他也能说的条条是道,一看就是真的记住了。

萧融:“……”有点受打击。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啊,他不过是看得比别人多罢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萧融望着一旁的窗户发呆,然后就感到自己的肩膀沉了一下。

宋铄丝毫不见外的倚着他的肩膀,萧融刚刚还感慨他的聪慧,如今就开始吐槽他的不要脸。

猛地将肩膀往下一塌,宋铄没预料到,脑袋咣的就砸了下去。

下一秒,宋铄怒气冲冲的爬起来:“不就是倚一下,你怎么这么小气!”

萧融气笑了:“这就叫小气了?我从不让任何人倚着我!”

宋铄:“那大王怎么就行?!”

萧融:“…………”

他本来想质问宋铄大王什么时候倚靠过他,但他又想起来,从金陵逃回来的那天,大王确实倚了他一会儿,而且宋铄还看见了。

萧融咬牙切齿,你个宋二愣子,记性这么好干嘛!*

第二道题也是一个经久不衰的哲学难题,萧融套用了一下忒修斯之船,然后改编成了中原版本。

一艘渔船在某户人家当中传了十代之久,渔船从第一代时就存在,主人对它修修补补,有坏掉的地方就用其他木板替换,十代之后,这渔船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块木板还是当初的了,那这艘渔船,到底还是不是当初那艘渔船?……

其实在萧融看来,这问题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说是没错,你说不是也没错,但长久以来人们针对这个问题展开了无数的讨论,谁都想说服对方,却谁也说服不了谁,而萧融不在意有没有人能破解这个哲学难题,他就想看看这些人在论述这个难题时,暴露出来的个人思想。

这种问题是无法完全叠典故、用先人之话描述自己想法的,你想劝服别人,你就得说自己的观点。

而且越灵活的脑子越能延伸自己的思想,真正固执认死理的人反而说不了太多。

镇北军需要的就是这种灵活的人,如果一个人在第二道题上灵活,在第一道题上还符合中原的主流思想,那这人就会被萧融记在名单上,到时候他要亲自去拜访这个人,争取让这人也加入镇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