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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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大堂侧室传来茶香, 随偷潜的晚风浮动。
韩初眼角展着笑纹,和虞浅寒暄:“真是好久没见了,浅浅, 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虞浅点点头,并没打算叙旧,只伸出手:“她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大老远跑一趟,非要给我?”
也许因为虞浅用“她”这样不含温情的字眼称呼自己的亲妈,韩初脸上的笑意减了些许。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方盒:“是曲姨的手表, 那时候走针出了些小问题, 她要我帮忙送去修,没想到......”
韩初垂下眼睑, 语气变得有些喟叹,“曲姨的这块表很贵重, 总不能一直放在我这儿,不合适, 现在你回国了, 正好拿给你。”
虞浅打开表盒, 草草看了一眼。
这块表她很眼熟,样式古朴简洁, 腕带是鳄鱼皮,因为常年佩戴, 哪怕悉心注意着,也泛起毛边,蓝水晶面的表盘被灯光一晃,稍显划痕。
从虞浅记事起, 她妈就戴着这块表, 牌子很贵, 算奢侈品。
虞浅猜,很可能是她血缘上的爸爸送的,定情信物之类。
所以她印象里,只觉得那男人虽然混蛋人渣,但眼光还是可以的。
确定是曲莉雯的东西,虞浅合上表盒,淡声道谢:“谢谢。”
面对母亲的遗物,她的表情并没什么波动,再抬眼时,果然看见了韩初欲言又止的表情。
虞浅和他很不客气:“你又想说什么?”
韩初似是愣了一下,才面露无奈地说:“浅浅,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说,入秋后天气冷了,你该多加衣服免得着凉。你是不是还因为当年我说......”
“嗯,好。”虞浅打断他重提旧事的意图。
“那......今天太晚了,我就是把东西送给你,顺便看看你。”
韩初笑起来,“改天吧,改天我们一起坐坐,吃个饭什么的,再好好叙旧。”
“改天再说。”
虞浅说“改天再说”这句话时,明显看到韩初的目光越过她,往她身后的方向瞧了一眼。
于是她也随着回眸——
程骁南靠在电梯间的大理石墙面上,看上去脸色有些臭,正不耐烦地往这边打量。
韩初问:“是你朋友?在等你吗?”
“我老板。”
后面的问题虞浅想了半秒,觉得程骁南也许真在等她。
毕竟他的外套还在她那儿。
于是虞浅同韩初告别:“可能是在等我,他外套在我房间。”
韩初静了半秒,随后说:“那快去吧,等你有空时,记得联系我。”
他相貌温润,笑起来显得温柔。
但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虞浅想。
目送韩初走出大堂,虞浅才回味过来,自己刚才那句话是有歧义的。
大晚上的,说自己男老板的外套在自己房间,听起来似乎不太纯洁?
走过去时,程骁南没等她开口问,已经先说起来:“毕竟你现在是公司的模特,过两天还有场很重要的秀,大晚上的,你在楼下和陌生男人见面,安全起见,我这个当老板的当然要稍微留意些。”
他这样说时,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表盒上。
这种时候,虞浅特别想逗逗程骁南。
所以她说:“不是陌生男人,从小认识的。”
一男一女,从小认识。
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青梅竹马”这样的词儿了。
程骁南按电梯时都带了些力气,按得上行箭头“啪嗒”一声。
但也还记得在电梯打开时,帮虞浅挡着电梯门,说:“你先进。”
虽然声音像压着气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程骁南突然冒出来一句:“大半夜给你送表,表白啊?”
他这种样子虞浅太熟悉了。
很多年前他就是这样的,少年心性,有什么心事儿憋不住,又爱逞强。
有一次周末,虞浅被程骁南软磨硬泡地约出来,在体育馆看他打篮球。
等他下场换人时,这弟弟就坐在她旁边抹了一把汗,挺不满地问她:“我怎么觉得,你总看我对手队里的一男的啊?”
虞浅也是故意逗了他一句,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忘了,反正程骁南再上场时,背包和外套都放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还有水杯。
恨不能在她身上签上他程骁南的大名。
她喜欢程骁南明明在意,却总要装模作样,但最后又忍不住要问出口的样子。
能在这种时候感觉到他的所有赤诚爱意。
虞浅垂头掩掉眼里的笑意:“不是表白,我妈遗物。”
不抬头都能猜到程骁南有多错愕。
到了他们房间的楼层,程骁南还是挡着电梯门让她先出。
他走在后面,突然开口:“你明天需要休息么?”
走廊里太过安静,他这一句,显得有些突兀。
为什么要休息?
虞浅先是冒出这样的反问,随后才想起来,她刚才说了,手里的表是她妈妈的遗物。
可能程骁南觉得,她会心情不好,需要休息。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和曲莉雯关系不好,所有人都觉得,曲莉雯去世,她只会高兴。
曲莉雯在国内医院病死时,虞浅没有回国,办丧事也是委托别人帮忙做的,当时外媒给她扣上各种冷血和不孝的名号,连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韩初,都觉得她和曲莉雯之间没有什么感情。
甚至在她提起曲莉雯时,还总是出口教育她,让她要多体谅妈妈,说单身妈妈不容易。
但程骁南没有。
虞浅在光线不算明亮的长廊里回眸,程骁南就站定他那间卧室的门前,双手插着兜,眉心是皱着的,唇线绷直。
他偏开头,不看她:“''Eleven''还没过分到让员工带着伤心硬撑工作,你可以休息,我去和安谷说。”
虞浅笑了:“我也没伤心到连工作都不能继续,不劳程总费心,我可以。”
回到自己的房间,彼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虞浅手机里有一条信息,是彼得发来的:
【我从偏门溜走了,看见你那个学霸朋友了,太斯文太正经,一看就和你不配,我还是不喜欢他。】
这信息说的,像个给女儿相亲的挑剔老父亲。
虞浅没回,倒是想起来,程骁南的外套还在她这儿,忘记给他了。
其实韩初的相貌、家庭、学历都很优秀。
小时候虞浅常听曲莉雯夸韩初:你韩初哥哥又拿了xx奖项,你韩初哥哥又去参加了xx比赛,你韩初哥哥又被老师夸了xxx......
那时候虞浅几乎整天都在拍摄基地里,试镜、拍广告、拍杂志,或者跟着业界前辈学习表情管理、学习模特步伐。
有时候曲莉雯开车载着虞浅回家,路过韩初家窗前,她能看见一层薄窗帘后面的灯光,还有在灯光下读书的韩初。
羡慕么?
当然羡慕。
虞浅太少有机会完整地在学校里听完一天课了,有时候被送去学校,老师会很头疼地问,虞浅,你怎么总在上课时睡觉?
因为落课太多,因为听不懂,因为拍摄工作太累了。
也有老师找过家长,但曲莉雯和老师们说,不用管虞浅的成绩,她对虞浅的人生有其他安排。
她的安排就是让她永远做模特,永远能靠拍摄赚钱。
曲莉雯脾气不好,经常在拍摄场地大骂虞浅,甚至动手。
有一次在家里,虞浅被曲莉雯大骂一顿关在门外,是韩初的妈妈把虞浅带回家,让她去韩初书房里和韩初一起看书。
她胳膊上有一点被掐伤的淤青,韩初帮她涂了药水,然后他就坐在桌边,声音里带着安抚地给虞浅读英文版的《小王子》。
他有流利的口语发音,他妈妈会送进来切好的水果,还会温柔地提醒两个小朋友,不要用眼过度,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韩初读到小王子对他的玫瑰的内疚:我当时太小了,不懂得爱。
虞浅忽然问:“小王子有多大呢?”
韩初当时很惊讶,他以为虞浅听不懂英文。
但虞浅说她听懂的也不多,有时候合作的摄影师叔叔是外国人,听多了才会懂一些。
那时候虞浅8、9岁,她真的很羡慕韩初的家庭,也崇拜韩初的优秀。
但好像越是长大,他们之间越是格格不入。
最后一次一起吃饭,已经是两个孩子两、三年没有见面了。
那时候虞浅21岁,韩初26岁,已经在读博。
那段时间是虞浅最灰暗的一段时间,她听从曲莉雯的安排从高中退学后,没有再继续上学。
那阵子她赚了挺多钱,买了一辆红色跑车,开着去找韩初吃饭。
也许存了些想要显摆的心思吧。
虞浅是刚结束工作从拍摄场子出来,还带着妆发,显得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些。
她从坐在跑车上对着韩初摆手时,很明显看见韩初皱了眉信。
那个皱眉的动作就是那天所有不愉快的开端。
对虞浅来说,性格温和且优秀的韩初一直是她从小到大的崇拜对象,也是她比任何人都更能吐露心事的哥哥。
但那天韩初拧着眉头和她说,你有没有想过重新上学,学点什么?
那些被冤枉成校园暴力的情景重现在脑海,虞浅下意识出口,说自己已经厌倦了校园。
韩初看了眼饭馆窗外停着的跑车,问,那就这样,一直自甘堕落下去?
那几年里,虞浅先是被冤枉成校园暴力降级转学。
但同是帝都市的高中,后来还是有同学打探到了她的传闻,然后这群自诩正义的少年少女,开始对她校园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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