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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 梁稚回到狮城,如常工作。

两周后?,她把电话打到了合裕酿酒厂去。

显然, 郑永乐一直在等她这通电话, 等得心急如焚。

梁稚也不?同他绕弯子, 开门见山道:“我这一阵提前查过国际市场上分馏塔、灌装机这些?相关设备的价格。我可以投二十五万美元,专款专用于自动化的设备升级。然后?, 你拿设备去做抵押,找银行贷款,我咨询过业内朋友, 理想情况, 再贷出来五十万美金应当不成问题。”这位业内的朋友, 自然是从事证券行业,常与银行打交道的顾隽生。

“……二十五万吗?”

“我个人就?拿得出这么多。”

郑永乐沉默片刻,“……梁小姐不?是代表梁家的意思?”

“梁恩仲代表梁家的意思。但?梁恩仲是什么态度,相信郑老板你也了解。”

郑永乐在梁恩仲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自然清楚自己区区小厂, 入不?了梁总的法眼。

“那……条件是?”

“8%的股份。”

“梁小姐……这要价就?有些?高?了。”

“我的条件就?是这样,郑老板你可以慢慢考虑。”梁稚顿了顿, 又说, “买卖不?成仁义在, 不?管郑老板你接受不?接受, 后?续假如打算更换设备,我都会帮你走个关系, 拿到欧洲或者日?本那边最优惠的价格。”

郑永乐忙说:“那实在太感?激你了, 梁小姐。至于股份这个,实在…… 我们?一定?好好考虑。”

梁稚从前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 如今自己恶补功课,再跟在王士莱身边学以致用,也算粗浅习得一些?皮毛。

她记得从前梁廷昭时常强调的做生意的不?二法门是“货真价实”,能叫她大胆押注合裕,正是因为合裕的酒确实好喝,不?应明珠蒙尘。

至于自己这一笔钱投下去,能否挽狂澜于既倒,要看?郑永乐自己的本事。

倘若最后?她跟着赚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亏了,权当交学费。

因此,郑永乐接受与否,于她而言都不?大紧要。

年关将近,王士莱多了好些?商务应酬,连带着梁稚也比平日?更加忙碌。

总算将这一阵忙过,迎来春节假期。

往年春节梁宅迎来送往,恰是一年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梁稚也爱过节,除了可以整日?不?事生产,还因为去吉隆坡念大学以后?,只有假期才能早晚见到楼问津。

他替父亲办事,时常出入梁宅,有时候拿着一只黑色外壳的记事本立在书桌前,一边听吩咐,一边拿着钢笔往本上记录。那样的场景又岂止松风水月可以形容。

如今的梁宅自然不?复往日?的热闹,但?兰姨和古叔仍是操办得一丝不?苟,家里犄角旮旯一应打扫干净,门口张贴对联,角落花瓶遍插年花。

梁稚刚到家没多久,沈惟茵便打来电话,约她出去逛街。

梁稚换了一身衣服,往楼问津的办公室里打去一个电话,在起居室休息片刻,古叔便来通报,说沈家的车已经开到门口了。

有一阵没有相见,梁稚只觉得沈惟茵又憔悴了许多,上车之后?,她拉住沈惟茵的手仔细查看?,瞧她脸色苍白,全无一点?血气?,很是担忧:“茵姐姐,你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上回维恩告诉我说你在吃安眠药。”

“药已经戒了,每日?能睡四五个小时,也够了。”

“这哪里够?我听说你这阵都在吉隆坡……要不?,你还是搬去狮城吧,维恩是医生,也方?便照顾你。”

沈惟茵没什么生气?地笑了笑,摇摇头,“维恩已经那么忙了,我不?好继续给他添麻烦。”

梁稚察觉到了沈惟茵很是拘束,恐怕是有沈家的司机在场的缘故。

她们?原本是要去康华丽广场,但?那里太热闹,只怕也不?适合说话,既然是要去瞧一瞧新衣服,倒是有更合适的去处,于是梁稚便让司机把车开去夜兰亚丁。

红姐裁缝店挂出来的招牌,明日?开始春节休假,所幸两人没有白来一场。

裁剪的工作暂且停了,红姐正在整理订单,听见门帘掀开的声?音,抬头望去,很是惊喜:“真是两位稀客。”

红姐将两人迎进里屋,端上柠檬水,和蜂蜜窦、麻蓼等点?心,又呈上一本新来的布样册子。

梁稚同沈惟茵喝着柠檬水,翻那册子,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红姐明白两人大抵是来她这里说话的,便把那册子留了下来,笑说外头账还没有理清,自己先忙去了,请她们?两人自便,有需要唤一声?便是。

里屋是红姐招待贵客的地方?,乌沉沉的木家具,屏风嵌了墨绿色的海棠玻璃,窗边条案上摆放铜香炉,燃着一支细细的线香。

梁稚放下水杯,看?向沈惟茵:“茵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沈惟茵神情晦暗,片刻,才极为艰涩地说道:“……我怀孕了。”

沈惟茵同屈显辉结婚六年,一直在暗地里服用短效避孕药,但?最近半年因为失眠严重,未免与安眠药同时服用而产生副作用,她先遵照医嘱,停服了避孕药。前一阵回吉隆坡,屈显辉强行与她同房……[*注]

“例假晚了两周,我用验孕棒测了测……”

梁稚一时手足无措,显然这样的大事远超她的人生经验,她陡然为此前自己拿这种?事同楼问津开玩笑而感?到羞愧。

“那你想留下来吗?”

沈惟茵摇头,“若是留下来,我这辈子真就?要与屈显辉彻底绑死在一起。”

“维恩是医生,你应该告诉他。”

“……他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去杀了屈显辉。”沈惟茵似乎是想苦笑一声?,但?那表情摆出一半就?垮了下去。

梁稚望着她,坚定?说道:“必须告诉维恩。如果?你不?想留,他是唯一可以为你安排手术,还不?会走漏风声?的人。”

沈惟茵沉默下去。

“等事情了结了,你再争取离婚……”

“做不?到的。现在沈家也是风雨飘摇,股价一直在跌,维彰把宝都压在爪哇海的那块地上,可是据说楼问津要同他竞争……沈家背靠屈家,他们?怎么可能允许我这种?时候离婚。”

“那就?跑。”

沈惟茵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却见梁稚目光灼灼,显然这句话并非玩笑。

“我跑了,屈家一怒之下与沈家切割,沈家该怎么办?覆巢之下,维恩……沈家的私人医院,恐怕也……”

“沈家那么多男人,却要靠你一个女人在床笫上替家族争取利益吗?”梁稚没忍住将话说得很是刺耳,“茵姐姐,你劝我自私,你自己呢?你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再熬下去恐怕小命都要熬没了。”

沈惟茵不?再说话了。

梁稚把她的手捉在手里——她手指着实冷得吓人——紧紧握住,“茵姐姐,先把怀孕的事告诉维恩。他是君子,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等这件事情解决,你把身体养好,假如你想脱离屈家,我会和维恩一起为你想办法。屈家势力再大,还能越得过马六甲海峡吗?”

沈惟茵从前便知道梁稚是极有主意的一个人,今天见面之前,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可经梁稚一安排,反倒生出未来可期之感?。

她思索了片刻,便点?点?头,“晚上回去,我就?找机会告诉维恩,但?愿他……不?要发太大的火。”

“他发火也是应该的,他从小就?比其他人更维护你……”

沈惟茵心脏猛地一跳,片刻后?确信梁稚这话里并无丝毫暗示。是她自己太过杯弓蛇影。也是,那样骇人的事,一般人怎会无端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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