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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人,托付使君。”◎

“喔喔喔———”

鸡鸣声叫了好几遍。

一间屋舍里,帐幔后的人终于挣扎着从昏睡中醒来,刚睁开眼睛,止不住的痛便让咳嗽声都疼得变了调。

待疼痛稍缓后,躺在床上的人艰难地依靠在床头,向外喊:“牧淮!牧淮———”

门外霎时有了些响动,立刻便有人推门进来:“范大人,牧大人今天天不亮就出去了。”

“是不是昌黎郡那边第二批药材送来了?”倚靠在床头的人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声音,但仍旧比不上正常说话的音量,“我几日前便向郡守呈了文书,刘大人回复我说因为郡中各地生疫,所以药材的调动要慢一些———”

心中的喜悦盖过了胸腔中致死的疼痛,他问:“是不是药材来了!”

隔着一层帷幔,与他说话的人脸上的悲戚几乎要抑制不住,几次张口都因为哽咽而失声。

即使已经病入膏肓,倚靠在床头的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没出事———”被他询问的人断然否认,“第二批药材确实来了,因为、因为我们在南屏乡……牧大人怕他们找不到路,所以去迎接他们了……”

“是吗?”

为了不被看出不对,帐幔外的人努力用轻快的语调回复他:“是来了,第二批药材已经来了!范大人您好好养病,都会好的,所有人都会好的……”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范元铎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疼痛再次盖过了他的神经,让他的语调趋于无力,“这样……我也放心了……”

待他的声音完全消失后,守在外面的人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在关上门后,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滚滚而落。

什么第二批药材,什么牧大人前去迎接———骗人的……全是骗人的……昌黎郡那边根本就没有半点要给予他们援助的意思,牧大人今早是孤注一掷地去昌黎郡了,两万多人,总不可能生生熬死在这里吧!

回复的人在门外死死地咬住唇,疾步向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大夫已经说了,范大人……就在这两日了……

祝凌翻遍了整个县衙,终于在县衙公堂的惊堂木下找到了一封压着的信。

信上说因为瘟疫最早是从抚宁县主街道那边爆发的,来势汹汹无法控制,所以抚宁县令范元铎与抚宁守军将领牧淮在经过决断后,果断将抚宁县中染病死去的百姓的尸体集中焚烧,然后将百姓中染病之人全数集中到南屏乡,与染病百姓接触过的集中到潍乡,剩下的百姓则分布到除这两乡以外的地方。抚宁县城因为死去人数太多,范元铎觉得不安全,所以将城中百姓也尽数撤离了。如果有人进入抚宁县,寻范元铎可入南屏乡,寻牧淮可至潍乡。

【呼……】意识空间里的小白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知道这两万多人的下落了……】

之前整个县城里空荡荡的,它还以为闹鬼了呢!

“不对劲。”祝凌看着那封信,眉头越皱越深,“抚宁县这么大的动作,为什么昌黎郡那边一点记录都没有?”

整县的暂迁并不是件小事,就算抚宁县令范元铎能在几日之内组织百姓完成这场高难度的暂迁,他也不可能将这件事瞒下来不上报,要么就是刘蘅扣押销毁了这条消息,要么就是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南屏乡她都必须去一趟。

祝凌将信重新压回到惊堂木下,方便下一个来访者查看,然后转身出了县衙公堂,还未到大门口边,便听到载她来的车夫和人交谈的声音。

抚宁县既已全县撤离,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

祝凌一边思索一边走到大门口,门口和车夫交谈的人牵着一匹马,全身包裹在软甲之中,头上戴着兜鍪,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吓得战战兢兢的车夫见她来了,宛如见到了救星,忙不迭道:“使君!”

这一声称呼也吸引了那全身覆甲之人的注意,他将目光转过来:“阁下可是代巡使?”

几县因为瘟疫的缘故都被控制起来了,消息相对闭塞,刚刚和车夫的交谈太过短暂,车夫还抱着一定的戒心,就算有称呼打底,覆甲之人一时也不敢肯定她的身份。

“正是。”祝凌颔首,凭她面前这人身上的软甲制式,她隐约猜到了这人的身份,“我奉燕王之令,前来协助昌黎郡治疫。”

她自袖中掏出一方印玺向前一递:“抚宁县不是全部退居乡里了吗?牧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牧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那方印玺查辨真伪:“瘟疫最初爆发时,郡守大人派人送来了一批药材,早在数日前便消耗殆尽,求援的书信一封封发出,第二批药材却迟迟不到。我打算轻骑快马去昌黎郡查探,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变故。”

“途径县衙时发现他守在这里———”牧淮指了指车夫,“所以我才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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