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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让死神改变心意一样。

我只能不停地说啊,说啊,直到他略带不耐烦的表示知道了,让我离开。

我失落落魄的走在走廊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慢慢地、慢慢地蹲在地上。

这十年来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一次只来得及吃两口她做的饭,就倒头就睡,醒来之后,就又要走了。

她总是反反复复的确定:“4号走啊?几点车来着?”

直到我不耐烦了,发了脾气,才不再问了。

我总是觉得来得及。

来得及陪她去旅游,孝顺她,陪她过长长久久的日子

我听见无数鼓点在耳边炸响,忽远忽近,像是心跳声,又像是新年的礼炮。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是我的手机在响。

是安总的秘书,问我什么时候回公司。

——

安总的办公室,永远24度,因为摆放了太多绿植,总有种水汽氤氲的感觉。

“最近在公司还挺适应么?最近遇到什么事了么?怎么总请假呢?”

安总的秘书是个挺亲切的女人,叫赵慧,说起话来如沐春风,却绵里藏针。

“挺好的,蒋总和同事们挺照顾我的。”我说:“最近家里有点私事,挺不好意思的。”

“你是安总非常看重的人才,这次破格进公司,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安总的面子。”她微微一笑,终于切入了正题:“如果跟不上进度,安总很为难。”

“这当然,但是的确没怎么坐过办公室,可能确实跟同事们有差距……是我有什么地方让领导不满意么?”

她露出一点“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的欣赏,说道:“你别误会,大家对你的资历,还是相当认可的,但是的确在办公室,没有太好的发挥你的长处。”

也就是说,对我这段工作的表现,不认可。

我内心焦灼起来,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这份工作,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

“我个人觉得,最能发挥你优势的地方,还得是现场。”

她给我递了一份项目书,道:“国内市场不景气,公司这两年发展重点在海外。你经验又很丰富,这个项目的总工人选,安总在考虑你。”

我看了一眼,是一个大桥项目,在缅甸。

我迟疑了一下。

缅甸的项目,公司之前并没有做过,相当于我就是第一批部队,从零做起。

这难度、耗费的心血绝对难以想象的。

她看出我的迟疑,道:“当然,还有几个人选,但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机会,把这个硬骨头啃下来,以后在总公司,你就算真正的立住了。”

这句话的暗语是:

如果你不接这个项目,在总公司的职位,就岌岌可危了。

我收起那份文件,道:“赵姐,您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奶奶还在北京。

我提前回到家里,整理好换洗的衣服、病历,就打车去了高铁站。

距离开车还有两个小时的空档,我去小卖部买了瓶白酒,坐在麦当劳里喝着。

奶奶就要手术了,这些天我一直在两地奔波,工作耽误了很多,不怪蒋总对我有意见。

就算他不说什么,这个项目也早晚派我去。

老冯墙倒众人推,如今成了反面典型。

可是公司不能没有混不吝、能打硬仗的人,之前老冯能上位,就是别人吃不了的苦他能吃,别人啃不下来项目,他能做——当时公司并不在乎,他用的手段是否干净。

现在老冯走了,我就是他的接班人。

如果我不能接他的班,甚至不能带项目——安总养我干什么,在办公室做PPT么?

被辞退,是早晚的事。

可是奶奶还在医院里躺着,她没有医保,我给她买的保险,也只能报一部分。

我还要还房贷,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可是我走了。

我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瞒着,瞒得再巧妙,她也知道点什么了。

昨天半夜,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哎呀,这回你什么时候走啊?咱俩没有好好呆过几天呢,唉。”

她会像这些年一样,摩挲着我的照片,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