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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花马!给钱!”

府军前卫坊里,当朱高煦一把摔下两张花马牌,他立马叫嚷着四周人给钱。

林五六和其余四人见状也乐呵呵的给钱,他们并不觉得难过,因为他们知道这钱要不了几局就得回到自己手里。

无他,只怪朱高煦的牌运太差了,打了一早上二十来局,他只赢了这一局,妥妥的善财童子。

他这种送钱法,都让林五六他们以为朱高煦是在有意接济他们了,毕竟即便是上直十二卫军的他们,一年俸粮折钱也不过七贯出头罢了。

这些天朱高煦每天就能平均输给他们每人二三十文,弄得这几天他们家里的饭桌上都多了几个肉菜。

一想到这里,林五六都不好意思道:“殿下,要不还是休息休息,吃了午饭再继续打吧……”

“不行!”朱高煦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般抬头道:“我这终于赢了一局,运气刚回来,除了班值的兄弟,其它的都不能走。”

说罢,朱高煦拿起牌就开始洗牌发牌,不过不出预料的是,他只是一局就将前面赢回来的钱输了个干净,惹得他牙疼。

“再来!”

在朱高煦的叫嚷声中,林五六等人面面相觑。

与之相比,同一时间的朱元璋也拿起了一份奏疏,略皱眉头。

【丙午、撒马儿罕驸马帖木儿遣酋长迭力必失奉表来朝,贡马二百匹,表曰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统一四海,仁德弘布,恩餋庶类万国,欣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运……】

和朱高煦预判的一模一样,帖木儿果然派人来朝,并且贡马二百匹,送来了一份极其肉麻的奏表。

如果没有朱高煦的提醒,朱元璋只以为这是帖木儿久仰大明才写出的贡表,可有了朱高煦的提醒后,他却怎么看都觉得这降表透露着诡异。

站在他身旁,朱允炆也小心提醒道:“爷爷,要不然礼部将贡表原文送来,再差两个四夷馆官员上来诵读原文?”

朱允炆心知礼部喜欢美化贡表内容,加上朱高煦的提醒,便是他也觉得这贡表透露着诡异。

“嗯……”朱元璋微微颌首,朱允炆见状也派武英殿太监前去礼部取贡表,召四夷馆翻译官员。

将贡表放在一旁,朱元璋看了一眼送来这本奏疏的太监:“那帖木儿送来的贡马和以前一样吗?”

“回陛下,马匹一样,都是高大的波斯马,而且都是种马。”太监如实回答,这消息让朱元璋心里的不安稍弱几分。

二百匹波斯马如果用来配种,那大概三四年的时间就能配出几千匹杂血战马。

它们虽然不如纯正的波斯马高大,但掺杂了河曲马的血脉后,耐力却能变强不少,极其适合用来作战。

“让人好好照顾这二百匹马,但凡死了一匹,都让司牧局的主官陪同殉葬!”

朱元璋态度强硬,但毕竟眼下缺马,他的态度如此也十分正常。

太监叩首应下,随后便在朱元璋的挥袖间退下。

待他走后,朱高炽也小心翼翼的起身,拿着一份奏疏走到了朱元璋和朱允炆面前。

“皇爷爷,这是宁王叔上奏的奏疏,孙儿不敢做主……”

朱高炽递出奏疏,朱元璋也顺手接过看了看。

奏疏内容并不复杂,只是牵扯了太多东西,也难怪朱高炽不敢做主。

在奏疏中,宁王朱权阐述了大宁的天气,然后说了卫所军户的冬衣不足,请拨棉花五十万斤。

五十万斤棉花,这在明初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由于蒙古人对地方不加治理,因此棉花虽然在宋末元初传入内地,但民间种植力度极小,直到朱元璋北定中原,这种御寒作物才得到大范围的推广。

为了推广棉花,朱元璋还下令让减免种植棉花的农户税收,使得更多的农民开始种植棉花。

只可惜古代不比后世,尽管棉花已经被大明君臣推广了二十几年,但它的生长范围依旧在长江、黄河流域。

并且由于明初气温较后世更低,北平辽东地区能种植棉花的地方极少,因此辽东、大宁等地奇缺棉花这类的御寒物资。

五十万斤棉花,这对上半年已经先后派发百万斤棉花给西北、山西的大明朝廷来说十分困难,可即便再怎么困难,朱元璋却也不能无动于衷。

“让兵部和工部制棉衣十六万件和八万床棉被,务必赶在下雪前送抵大宁,总不能让我大明朝的官兵穿着单衣在北方戍边。”

“另外告诉宁王,日后关于棉花这等军中急缺的东西,都给他老子提早上奏,别拖到这种时候。”

朱元璋表达了态度,随即提着朱笔批了红,示意朱允炆赶紧去办。

朱允炆见状也不敢耽误,毕竟眼下已经九月初一,大宁那边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开始下雪了。

如果仅凭往年的棉衣、棉被来御寒,那恐怕今年大宁会出现冻伤冻死的事情。

见朱允炆前去办事,朱元璋也抽空出来对朱高炽、朱济熺、朱尚炳三人说道:

“人呐,一旦饱了就会忘记饥饿,穿暖了就会忘记寒冷,天下太平了就会忘记修葺武备,如此长期下去,一旦遇到灾祸就只会茫然无措,像没了头的苍蝇。”

“我深知民艰,所以时常督促工部修葺水利道路,让百姓皆得温饱。”

“如今田地收成虽然比往年丰收,百姓皆能自给自足,田舍乡野的邻皆安,但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就错了。”

“你们日后都要为大明镇守四方,切要记得朕的这些话,对于民生不可遇安忘忧。”

“到了地方上,你们可谕民间百姓,但凡地有间隙,皆令百姓种植桑、枣,不要浪费田地。”

“若是遇了凶欠,你们也不能吝啬,要开放王府府库为百姓衣食之助。”

说罢,朱元璋看向旁边的随身太监:“着令工部移文天下有司,督民种植桑枣,且授以种植之法。”

“民间若有益种棉花者,率免其税,岁终具数以闻。”

“奴婢领旨……”随身太监见状应下,朱高炽三人也先后作揖,唱礼:“孙儿领悟……”

行礼结束,朱高炽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继续低头处理奏疏。

之后,朱济熺与朱尚炳也先后拿着无法处理的奏疏上前找朱元璋解惑。

对于这种传道授业解惑的举动,放在以前朱元璋或许会很高兴,但自从经历了朱高煦与朱允炆二人配合后,朱元璋就有些不耐烦了。

朱允炆理政两年半,早已经积累了经验知道该如何处理,而朱高煦更是摸清了老朱的理政思路,往往都是根据他的思路来进行修改和拓展。

可以说,在这两个人理政时期,朱元璋每日能处理的奏疏很少,他们也很少会主动上前来找朱元璋解惑。

哪怕他们来找朱元璋解惑,也会带着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免去了老朱不少麻烦。

如老朱自己刚才所说的一样,人一旦习惯了安逸,便会讨厌那些杞人忧天的人一样。

老朱虽然也知道要思备,但闲暇过后还是不免有些牢骚。

因此当朱允炆赶回后,朱元璋便起身示意他为三个弟弟解惑,自己则是走出了武英殿,想透一口气。

凑巧,今日武英殿殿门的班值太监是亦失哈,他见状也跟了上去,以便随身伺候朱元璋。

朱元璋并没有注意这个宫里的小人物,而是绕着武英殿走了一圈,脑中不断闪现许多国事上的问题。

北虏入侵彻底结束一个汉家王朝,这是从前未曾拥有过的局面。

蒙古人的“宽松”治理,使得地方上的蒙古豪强和汉人地主坐大,长江以北的汉民不是变成牧奴,就是变成农奴,长江以南则是聚集起来成为地主豪强的佃户,蒙古贵族的私兵。

这样的局面,即便已经结束了二十七年,但这块大地残留的许多蒙元风俗和习惯还是让朱元璋本人头痛不已。

入八月中旬以来,西北的鞑官反叛,东北的女真人叩边,北方兀良哈和鞑靼、瓦剌倒是还算安稳,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南下打草谷。

这样的局面下,北平、山西、陕西等地鞑官叛乱,西南土司聚众造反,各种棘手的事情让朱元璋本人心力交瘁。

饶是他这样的强人,偶尔也会想着偷几天闲。

只是一想到如今大明的局面,朱元璋就放不下心来休息。

不只是外部和内部有问题,就连他老朱家内部也有难以化解的矛盾。

一想到曾经那个尊重大哥的老三如今公然争储,朱元璋就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好端端的一家人,怎么自己还没走,就乱成了这样子?

想到这里,朱元璋叹了口气,也顿时觉得有几分口渴。

他咽了咽口水,旁边的亦失哈见状连忙递上了手中端着的茶。

朱元璋接过抿了一口,重新放在托盘上,这才注意起了这个眼疾手快的太监。

“你是高丽的还是女真的?”

看着亦失哈的外貌,朱元璋直截了当的询问他的出身,闻言的亦失哈也回答道:

“奴婢是指挥使武云之子亦失哈,海西女真人……”

“嗯……”听到亦失哈的自我介绍,朱元璋想了想武云这个人,却似乎因为年代久远而记不起了,最后只是应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

亦失哈紧紧跟上,与朱元璋走了百来步,朱元璋才返回了武英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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