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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却笑了会儿眼眶湿了,往被窝里钻。

晏拂予这次没跟进去。

一个在黑黝黝的被窝里,一个在光线昏红的被窝外。

黄昏傍晚,霞光四合。晏拂予隔着被窝与林笑却头碰头。

“你可以骂我。”晏拂予说,“被子里不透气,不舒服。”

林笑却不答他。

晏拂予说外面很宽,行宫很大:“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林笑却问:“为什么要陪你啊,真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最后还要入他腹中填他的肚。

晏拂予沉默了会儿:“我也不知道。”

“我想你陪我。”被子里太闷了,会闷坏的,晏拂予不希望林笑却昏睡下去,睁不开眼沉寂虚无。

“你想,我就要去吗?”林笑却低声道,“我偏不去。”

晏拂予沉思了会儿,直接连被子带人抱起来,林笑却惊吓出声,晏拂予安抚他:“不会摔着。”

“外面的夕阳很美,”他说,“你看了心情会好些。”

晏拂予不顾意愿抱他出去,抱到观景台上坐下来。

林笑却出了被子就要踢他,还没踢上去就看见漫天的红霞极盛的红光,灿烂绚烂,红得人心神恍惚。

比鲜血漂亮的颜色,流淌在整个天空。

晏拂予侧过脸,看着林笑却恍惚的模样,唇角微微扬起。

林笑却坐了下来,懒得去踢晏拂予了,踢了不一定是晏拂予疼,更可能是他脚痛。

这夕阳怎么能这样灿烂,明明将落到暗夜里去,偏偏恢弘得无边无际,毫无保留。

晏拂予说妖山的夕阳跟人间的不太一样。

妖山名为山,实则广袤无垠,群山国度。

“小妖们一群一群长出来,又一群一群被吃掉。有的活不过一天。”

“在生命的末日里,红霞席卷无边无尽,直至一曲终了。”

“我生下来就是神兽,刚诞生时不少大妖想吞下我,反被我吞了下去。”

“因着这缘由,许多小妖崇拜我,塑像、供奉,求我指条生路。”

“我什么也没做,”晏拂予轻声道,“我连自己的路都不知,如何承担他人的命运。”

但接连不断想吞下神兽大涨修为的大妖都死了,没有妖敢进犯晏拂予所在之地,小妖们一群群聚拢过来,给晏拂予修建宫殿请他入主,即使晏拂予没去过,小妖们依旧打出他的名头,渐渐的,不少小妖在此地安居乐业。

其他大妖准备进犯时,晏拂予出了洞府下了山,来到这宫殿住了一日。

半夜时分,大妖退去。小妖们欢欣鼓舞,将这日定为每年都会庆祝的节日。

一些搬到此地的狐妖,常常打扰晏拂予,拉着他到小妖的集市游逛。还塞给他很多春宫图,说狐狸双修最妙,九尾狐大人一定能早日飞升。

一些小妖也纷纷出谋划策,奉上许许多多的修炼之道。

晏拂予没有接受好意,攀到群妖最高之山,得到无情道籍,从此戒欲寡欲,直至走火入魔。

被断八尾那日,大妖震动。

待楚雪悯走后,他地大妖纷涌而来,要分割晏拂予这副得天独厚的身躯。

九尾狐天地所造,上古神兽,若能得此血肉,修为必定暴涨。

是平时里总开玩笑的狐妖们,拦住了第一波冲击,才等到血泊里的晏拂予改无情道为太上忘情,下山来杀了涌来的大妖。

活下来的众妖分到了大妖血肉,修为暴涨,但死去的一些狐妖、小妖,彻底消散于天地。

“我并不难过,”晏拂予说,“他们不是我的同族。”

“天生地养,狐妖不是我的同类。”

“只是好像……”老说和他是亲戚的几个狐妖不在后,没妖跟他开玩笑,没妖老是打扰他,让他下山来看看妖山喧闹了。

——大人,你修炼那劳什子无情道,七情六欲都灭了,还是妖吗?

——哈哈哈大人不喜欢双修,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人,等遇到了,我怕是日日夜夜不知羞啊……

——这些小妖,一个二个怪机灵的,若不是在大人地界,我还真不知道小妖除了吃的脑子,也有用的脑子呢……

——啊,大人若是飞升,别忘了我们这群狐妖兄弟姐妹,我们也不爱吃妖,就希望大人多造些好看的妖精,太丑了我们“吃”不下……

狐妖们笑作一团,有的把原形都笑出来了,上蹿下跳纷纷闹闹,狐狸毛到处乱飞。

夕阳里,晏拂予扯下一根狐毛,吹蒲公英似的吹开。

死了的狐妖都是族群里修为高的,剩下的狐妖修为平平回老家去了。

临走前说会寄春宫图来的,一边哭一边说这是狐妖特产,可香艳了。

又拜托晏拂予帮忙收集。

“如果有我们没看过的,一定要收集起来啊,大人。”

“大人,我们回去修炼了,等修炼好了再来。”

“哥哥们,”小狐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们投胎去了,我回青山去,他们会再次来到青山的。”

晏拂予私下剐了些自己的血肉,塞给小狐狸们后,转身就回了山洞。

小狐狸们不知道是哪个大妖的血肉,没走多久就开吃了,真香真厉害,一边哭一边吃,怎么能涨这么多修为啊,怎么这么像大人的血肉香气啊……

晏拂予吹散的狐毛真变成了一朵朵蒲公英,在林笑却身边蹁跹。

林笑却捉住一朵:“幻象?”

晏拂予点头。

林笑却对准晏拂予,轻轻吹散,糊了晏拂予满脸。

林笑却笑:“痒死你。”

晏拂予没有擦拭,照旧点头:“痒死我。”

林笑却静静看着晏拂予,神情在夕阳里温柔:“傻啊。”

晏拂予摇头:“不。”

林笑却轻声说:“就是傻。”

明明在意狐妖们,偏偏嘴硬不在意。

林笑却抬起手,袖子轻轻抚过晏拂予的脸:“就擦这一次。”

晏拂予静静闭上眼,轻柔如水抚过,流连缠绵,途经心间。

林笑却收手好一会儿了,晏拂予才依依不舍睁开眼来。

“柔的,”他说,“温的,柔的。”

林笑却的抚拭是这样温柔,晏拂予说不出完整的词来。

只觉得有一点,只有一点,诞生时哭泣的冲动。

睁开眼看见这尘世,乱糟糟乌泱泱,那时不满。

这时却不同。轻柔温暖,心田灌满不腻不寡的甜。

甜得晏拂予生怯。

他扭过脸去,不敢看林笑却,目光无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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