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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姝想,如果当初她找到沈度时,沈度也如此时的应玄一样肯定地应下这个身份,她或许也会是和此时一样的反应。

她本也不是那般有着浓烈情绪,重情重义到极致的人。

她在意,因为那是救命之恩。

她惦记,因为她是受恩之人。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若是再过些年,这件事于她而言或许就更为淡然了。

她很清楚,这件事之所以短暂地重要过,是因为她将人错认成了沈度。

错认成了那个已经成为她丈夫的人,她拥有着和丈夫共同的深刻回忆,所以才重要。

但她和沈度的后来,从来都不是因为错认这件事。

姜云姝轻舒了一口气,抬手喝了一口热茶后,打破了沉默:“殿下,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还请让我郑重地向你道上一声谢。”

姜云姝定定地看着应玄,她眸底湛着光,澄澈又明亮。

她弯唇露出温软的笑,在应玄回看向她时,郑重道:“谢谢你殿下,谢谢你当年救了我。”

她终是能和她的救命恩人道上一声谢,像是心中一直惦记已久的事终于有了着落一般。

这是在错认沈度之前未曾有过的。

和那时她已不打算报恩,却又嫁给了沈度之后不同。

姜云姝不知沈度时常觉得他在恃宠而骄。

不过她倒是觉得自己才是恃宠而骄的那个人。

她原以为她的丈夫便是救过性命的那个人。

从沈度拒绝了她的报恩后,她便当真没再想过报恩一事了。

她的丈夫救了她,奇妙又美丽的缘分。

她坦然受之,毫无负担也恃宠而骄。

不过这个人若是应玄,那便不再是如此了。

姜云姝又道:“不知我有什么能为殿下做的,殿下愿意接受我的报答吗?”

整个过程,应玄的表情一直显得很微妙。

像是欲言又止,又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姜云姝说完最后的话,他倒是松了口气地轻笑出声。

他开口道:“我以为经过一番错认后,你对此事的态度便不会再如此认真了。”

姜云姝歪了歪头:“殿下为何如此认为?”

应玄摇摇头,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而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承这份谢意,但又忍不住想和你继续保持这份联系。”

姜云姝闻言,更加迷茫不解了:“殿下此话何意?”

应玄笑道:“若我婉拒你的报答,你可还会坚持向我答谢此事?”

姜云姝如实道:“会的,会再尝试两次,若殿下实在不需要,那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谢殿下了。”

“两次吗……”应玄唇边低喃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所以这是殿下是要拒绝我的报答吗?”虽然姜云姝暂且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子能为堂堂皇子殿下做些什么。

应玄默了一瞬,而后才道:“我可以接受吗?”

姜云姝怔然地眨了眨眼:“当然。”

不过应玄显然是话里有话。

姜云姝看不透他的情绪,自也猜不到他话中背后的含义。

这和她与沈度相处时截然不同。

沈度虽是寡言少语,但很多心思都明显写在了脸上。

烦她时,不爱搭理她时,亦或是心头雀跃时,眸中含情时。

姜云姝不知别人是否能懂,但她却是总能从沈度微妙的表情变化中读懂他的心思。

但她对应玄却不能。

应玄好似温和,会礼貌得体地回答她每一句话,但她却十有八句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姜云姝皱了皱眉,忍不住道:“殿下,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若此事方便告知我的,你能与我直说吗?”

应玄愣了一下,姜云姝的直白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是身处皇室,或许是周围一直群狼环伺,他并不习惯将心中想法,口中话语说得直白。

有时便是点到即止,有时则更是话中藏话。

姜云姝的直白是他虽羡慕但却无法拥有的,而她这般的直白本也不适于他的身份和处境。

不过眼下并非在朝堂之上,他面前也不是要与他勾心斗角之人。

好像的确没什么不可以明说的。

只是要如此坦白,叫他有些不习惯罢了。

应玄默了片刻,唇角重新扬起笑,温和道:“抱歉,是我话语不详了,此事眼下的确还有些细节不便告知于你,如果你想知晓,待往后事情结束后,我会一一告知你的,至于我不知该如何接受你的谢意,是因为……”

应玄正说到这时,殿外忽的奔来一名太监,急促道:“殿下,皇上召您即刻前去养心殿。”

应玄眉心一蹙:“现在吗?”

太监一脸惶恐,若非急事他自也不敢前来打扰:“是的,殿下。”

姜云姝:“殿下,既是皇上召见,你且先去吧,我没事的。”

应玄微微颔首,看得出来已是十万火急,他也当即起了身。

不过临走前,他步子一顿,又回过头来:“难得坦诚一次,却是没得良机,待过几日你我都得闲时,我能再邀约你一次,将今日未道完的话,坦白与你道之吗?”

姜云姝有些欣喜,毕竟被勾起的好奇心没能满足,说不想知晓后续了自是假话。

她灿笑道:“当然,恭候殿下。”

应玄也笑了,这一次他的笑比此前每一次都要坦诚。

似是在为向姜云姝坦白心际而提前练习。

他笑起来很好看,让人如沐春风。

褪去眸底深不见底的深沉后,这抹笑便轻而易举地沁入人心,让人感到舒适的温柔。

若他并非皇室二皇子,仅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

或许他便会是眼前这般模样,夺目得叫人移不开眼来。

而当这抹笑褪去后,他又带回了面上那般令人捉摸不透的面具。

他温声向殿中的宫女吩咐了几句后,便迈步离开了。

*

姜云姝这次和应玄的谈话略显仓促,甚至她带来的东西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不过好在她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至于下次和应玄见面。

无论如何她得先行和他将报恩一事说道清楚。

姜云姝没让应玄殿内的宫女送她。

她独自走出宫殿,一边朝宫门方向走去,一边垂头摆弄自己没派上用场的这几个物件。

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她也已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事实证明,她的救命恩人似乎与玉佩并无太大关系。

所以与这些玉佩有关联的,仍是只有沈度一人。

可她现在和沈度关系僵硬,她也不会原谅沈度的欺骗,这些玉佩便显得有些累赘了。

姜云姝想着,那便回家后就把三个玉佩都放进仓库好了。

若往后用得上便再拿出来,用不上就该让它们永久封存了。

如此想着,姜云姝也将几块玉佩收整完毕。

她正要将东西往口袋里收回去,忽的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朝她射来。

姜云姝下意识抬头,视线中撞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几乎是在他们视线撞上的那一刻,那道原本站定的身影便当即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姜云姝拿着装有新玉佩的木盒的手顿在原地,怔然看着沈度。

下一瞬,就被大步走到近处的沈度蓦地抓住了手腕。

“你去了哪里?”几近质问的语气,让姜云姝感到不适。

但其实她不用回答,因为这条小道仅通往应玄的宫殿。

她从此处走出来,便是刚去过了应玄那里。

而沈度原本好似是要走向另一条道。

另一边是前去贵妃娘娘宫殿的路。

姜云姝抿着唇没说话,不知沈度本是专程要去贵妃娘娘那头找她,还是当真有事恰巧路过此地。

但无论是什么缘由,她被抓着手腕,便烦闷地瞪了沈度一眼,这已算是她温和脾气下少有的不满了。

沈度却只觉气血翻腾涌上,直冲脑门。

他压着气息沉声又问:“你去见二皇子了吗?”

明明知晓答案,他却偏要再问一遍。

就好像是知晓,她去见了二皇子便意味着什么。

在此之前,姜云姝就猜到沈度或许早已知晓她的救命恩人究竟是谁。

只是他骗她,自也不会告诉她。

想到这,姜云姝就更不高兴了。

她趁着沈度仅目光紧锁她,手上力道渐松时,一把挥手甩开他。

沈度眸光一颤,下意识还想伸手重新抓住她。

但姜云姝却已先后退了一步,态度冷淡疏离:“嗯,我方才见了二皇子殿下,我都知晓了,你也早就知晓了,不是吗?”

姜云姝的直白承认和冷淡的反问顿时让沈度如鲠在喉。

他这才赫然想起自己一路往此处而来的缘由。

但他却是完全没能按照应荣所出谋划策的招数进行。

在一看到姜云姝竟从应玄宫殿的方向走出来时,什么招数,什么方法,全都抛之脑后了。

沈度不可抑制地想着。

他们在宫殿里说了什么,他们是如何相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