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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失思考能力,温然脑袋里只不断循环着一个念头:如果方以森真的自杀了,我是罪魁祸首,方以森是被我害死的。

但明明他是希望方以森不留遗憾才将遗书给他看的,试图尽己所能做一点点弥补,却从未想到原来好心也会害人,原来人在没有遗憾后并不一定会幸福圆满,也可能彻底失去牵挂与留恋。

有那么一秒,温然甚至想要去告诉温睿,告诉他我昨天见到方以森了,你去找他吧,把他绑回来也可以,我只要确认他安全就好。

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做……温然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止不住地颤抖,他尝试劝说自己先冷静下来再好好想办法,有个声音却不停在耳边响起,提醒他已经过去一整天了,晚了,来不及了。

心就要沉到底,温然低下头用力搓自己的脸,仅存的一点理智与期望忽然给出提示——除了温睿,还有谁有能力查到方以森现在的下落?

温然猛地抬起头,顾不上换睡衣,拿上手机飞快跑下楼。

打车到了别墅区,警卫开着巡逻车带温然抵达顾昀迟家门外。

下车后两腿发软,上台阶时温然差点绊到脚。客厅一片漆黑,温然解锁大门乱步跑进去,没见339的身影,只看到后花园亮着灯,以为那里有人。

他跌撞着穿过客厅走出去,发现只是灯亮着而已,其他什么也没有。顾昀迟不可能这么早睡,或许还在外面玩。

温然迷茫地站在花园里,呼吸急促,思绪凌乱地裹成一团。终于想起给顾昀迟打电话,他恍惚摸出手机,还未等解锁,听见一声清脆的玻璃碰撞声,转头看,周围是空洞的黑夜,一无所有,方才仿佛只是片刻的幻觉。

滞了一秒,温然像受到指引,抬头往上看——右上方二楼阳台,alpha站在那里。

顾昀迟正托着一杯酒,微微俯身,手肘搭在阳台栏杆上,垂眼看着温然。

他整个人几乎融在夜空里,目光被浓重的夜色掩藏。温然仰望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出声音。

自己是如何回到客厅,如何坐上电梯,如何打开房门,如何穿过房间走上阳台,关于这些,温然都记不清了。

他只听见自己一路上沉重的呼吸,以及站在顾昀迟面前时所感受到的,完全的心安。

顾昀迟转身靠在栏杆上,看着温然没有说话。温然好像完全等不及,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开了口,声音哆嗦:“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方以森,他可能出事了……”

“他不是还没消息吗。”顾昀迟淡淡问。

“没有,不是。”温然吸了口气,竭力表述清晰,“他只是躲起来了,昨天晚上,他给我打了电话,我去和他见面,还给他看了遗书。”

“但是今天我哥告诉我,他不给方以森看遗书,是怕他看了之后就会去死。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我把遗书给他看了,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安全,我担心……”

“好。”

未出口的话被掐断,温然怔怔看着他,他以为顾昀迟会问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来麻烦他,但都没有,他只说好。

甚至下一刻顾昀迟就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发出去,屏幕光亮照着他冷白的脸,夜色下如模糊失焦的取景器画面,不带温度,却触手可及。

毫无准备,心头巨石就这样一瞬间被轻而易举地移走,新鲜空气重新灌入,迫不及待地将胸腔撑开。极端情绪切换下,温然蓦地抽了口气,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即使此刻并没有感到悲伤难过。

“对不起……”他胡乱擦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谢谢你,谢谢……”

“哭什么。”顾昀迟关了手机,好像不理解,也好像不在乎,沉静冷淡仿佛随口一问,似乎并不在意答案,“为什么哭。”

温然抬头看他,泪水模糊视线,只能描摹出深蓝色夜幕下被风吹动的一道轮廓。身体里奇怪地升起一个慢慢胀大的气球,被许许多多因为不敢想和不敢问而始终回避屏蔽的问题塞满,从这一刻倒流回初见,关于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为什么送手机和电脑,为什么愿意坦言葬礼上的事,为什么同意释放信息素,为什么送模型,为什么不拒绝拥抱,为什么绑架时派人救我,为什么把易感期的秘密告诉我,为什么答应帮我找方以森……

最后它们混乱碰撞着只变成一个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都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绷到极点的气球摇晃着,鼓鼓胀胀,试图穿过喉咙飞出身体,问出问题。

可惜下一秒,它就在顾昀迟伸手替温然擦去眼尾的泪时突兀而彻底地爆炸了。

炸破声令温然耳鸣嗡嗡,在坍圮断裂的思绪中握住顾昀迟的手腕,往前迈一步,仰起头,有些费力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只是轻轻贴了贴,唇与脸的触碰转瞬即逝,短暂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呢?亲完之后呢?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温然一无所知,思维像一串珠子,断了链,一颗颗砸在地上,分崩离析,拼凑不出完整的逻辑和头绪。他站在顾昀迟面前,状态堪比做了天大的错事,逐渐感到茫然与惶恐。

温然小心翼翼地将手松开一点,再松开一点,希望自己看起来不会太惊慌失措。等放开顾昀迟的手,他就可以勉强自持地下楼,离开这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指尖擦过手腕肌肤,即将彻底分离时,顾昀迟反握住温然的手。

温然错愕地看向他,双眼却即刻被一片冰凉的漆黑遮罩——顾昀迟的另一只手冷得不像话,遮住他的眼睛。耳边的风更清晰了些,alpha的声音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不太真切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在脑子清醒的时候做这些事。”

顾昀迟嗓音很低,一个字一个字撞进嗡鸣的耳朵,温然艰难地将它们拼凑成句,读懂后更迷茫了,微微张开嘴,试图辩解自己不在发情期,知道在做什么。

只是还没能发出声音,腕上一松,他被顾昀迟按住后腰往前带。

alpha的气息侵近,带着清淡酒气,化为柔软的实体,紧贴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