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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姨娘没来由的一阵辛酸,但她点点头:“老爷对夫人的心,我从来都是明白的。”

就是早早明白,知道指望不上别的,她才要钱、要权、要为女儿争前程。

罗姨娘赶到芙蓉榭时,就见永秀缩在被子里,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像是装相的,像是真的病了。

“这是怎么了?”罗姨娘用手去抚永秀的额角,并不发烫。

永秀人恹恹的:“姨娘。”

罗姨娘拿眼睛去扫百灵画眉:“怎么回事儿?这几天吃什么了?”

画眉低声禀报:“姑娘这几天吃的都是衢州菜。”这个她可不敢扯谎,厨房上的一问就能知道了。

罗姨娘轻啧一声:“我早说了,那些个粗菜哪是你能吃的?闹肚子了罢?”

看见女儿的样子又忍不住宽慰她:“没事儿,后头还有好些宴呢,你不是喜欢素色了么,明儿就叫人送料子来,你选些喜欢的裁了做新衣。”

永秀忍耐了一天,终于忍不住掉泪,伏在母亲的身上。

“哭什么?你还要什么?”

容朝华的嫁妆,容寅他一口气就拨了给两万两,三房拢共才多少家底?一多半的现银子都给了容朝华。

要不是她早早打算,轮到永秀能有多少?

罗姨娘留在芙蓉榭陪女儿睡,永秀趴在软枕上:“我记着还是小时候这么睡过。”

后来老太太指派了教养嬷嬷,母女二人就再没这么睡过了。

罗姨娘也想起那个嬷嬷,何妈妈,到永秀十一岁上,她才终于“病”得自己请辞回去老宅了。

“你也大了,等身子好了,明儿起跟我学管家事。”一直觉得她小,有些事也不能让她知道,拖着拖着就拖到了今天。

“我学过管家呀,大伯母教的。”永秀翻了个身,“家里姐妹们都一块儿学的。”

她哪会不藏私?她那点本事都叫容朝华学了个真传!

罗姨娘嘴上并不说,伸手轻轻拍打女儿的背:“大夫人的法子你得学,我的法子你也得学。”

永秀是太不知事了些,现在教倒也不算晚。

母女二人各有心思,一夜倒还算睡得安稳。

天亮即起,罗姨娘打算着要去盘账,一边给女儿梳头一边说:“这些天你也该往东院去走动走动。”

永秀猛然回头,头发被篦子扯住了轻叫一声:“哎哟。”她顾不得疼,捂着脑袋惊问,“往东院去?”

“不是让你去……去夫人屋里。”罗姨娘握着篦子,一点点松开女儿的头发,夫人两个字从来都难吐出口,“我是叫你去你三姐姐屋里。”

那孩子养在濯缨阁,永秀是姐姐,当然要去看弟弟。

“我去姐姐屋里干什么?”她跟姐姐只有在老宅时才会坐在一块儿,说些闺阁闲话。一回到别苑,至多丫环间跑跑腿罢了,就连跑腿都不多。

她们从没去过彼此的院子。

“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这不明摆着的事?她竟还要问?

罗姨娘耐着性子解释:“你也知道过继的事了,也送了礼了,往后那就是你弟弟,你做姐姐的怎么能不跟弟弟亲近呢?”

“我不是在做小衣裳么,再说我没去过东院啊,爹许不许我去?”

“这话说的,你是姐姐,去看弟弟,你爹当然高兴。”罗姨娘想了想,把金铺的事告诉了女儿,“前几天你爹把金铺的地契房契送到我这儿来了。”

永秀听不明白。

“本来是给你的嫁妆铺子,这么早送来为的什么?就是让你拿利,私底下贴补你呢。”罗姨娘说完,笑意盈盈摸着女儿的头,“你爹待你那么好,你是不是该待弟弟好?”

那倒是,永秀点了点头,四姐姐待五哥六弟都很好,常给他们做针线。

所以她也学四姐姐给弟弟做了针线。

“万一三姐姐不高兴呢。”

“她不会不高兴的。”罗姨娘皮笑肉没笑,容朝华都得了这么个天大的便宜了,过继管家,样样都顺了她的心。

这时候她不会拒绝。

是三房的嗣子,又不是她殷真娘一个人的儿子!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金芍着急忙慌跑来报:“姨娘,沈家公子收拾了行装要走!”

“什么?”永秀刚问出口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罗姨娘眉头紧锁,根本没注意女儿脸上神色有异:“什么时候的事儿?好好的怎么要走?”

他没瞧上容朝华?不应该当啊,他特意写了诗,不就是看中了容朝华么?

“说是要去书院。”

罗姨娘“哦”一声,要去书院苦读也是应该的:“让司书打点些笔墨纸砚,派几个人跟船去。”

容家拿出待姑爷的样子来,万松书院那些富家子弟见了,也不会再打容朝华主意。

罗姨娘话音还没落,几个绿衣仆妇赶到芙蓉榭来,领头的妈妈姓胡,是老宅里跟过来的管事婆子。

见了罗姨娘,胡妈妈先行了礼:“姨娘,五姑娘,老爷吩咐我把画眉带过去。”

罗姨娘不解:“画眉?”

“是,老爷叫咱们把画眉带去问话。”

永秀一下白了脸,她先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了,可转念一想,她抄的经书也并没有送给沈聿啊?

只有画眉本来捧着镜子看姑娘梳妆,一听这话吓得面如土色,手中镜子“啪”的摔在地上。

紧紧扒住永秀的腿:“姑娘,姑娘救救我!”

胡妈妈只说了句:“姨娘,五姑娘,对不住,冒犯了。”

她一个眼色,身旁两个力壮的婆子就把画眉从永秀身上扒下来,塞住嘴,拖出了芙蓉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