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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余世娟动容。

她想起在老家时她娘日夜不停做针线时的情状, 她每夜都悄悄帮着做,她做多些, 母亲就能少做些。

再藏着掖着,指上的针眼,灯盏里的残灯油,也还是叫祖母看出了端倪。

儿子孙子都不在身边,祖母不喜欢她,却要拉拢她一起远着儿媳妇。

等祖母知道母女俩无论如何都是一条心了,便两个一道蹉磨。派的活计就越来越多, 衣裳鞋袜这些不日常的做完了, 还有供菩萨的经幡, 送人的经文经卷, 菩萨的小像。

再后来又让儿媳妇和孙女吃长斋, 母女俩吃的菜里一丝荤腥也没有, 还要从天亮一直绣到天黑。

她与母亲是身苦, 朝华与母亲是神苦。

余世娟自袖中抽出绢帕,按着眼角:“真是,怎么竟是我哭了。”她轻轻吸吸鼻尖, “就凭妹妹这一句话, 我怎么也得替妹妹想想办法。”

这事说起来难, 做起来更难。

“余姐姐方才问我的, 我早已想过了。”朝华道, “我家中还有姐妹未议婚, 我不能因母亲就不顾姐妹。”

这么大喇喇往栖流所里跑是不成的。

“我会在城外僻静处置一幢空宅, 专门收治癫狂症病人。”栖流所和仁济堂中下了诊断的病人, 都可以送到她这里来。

她也不会打着容家的旗号,找一个可靠的中人, 言明自愿救治。

不给栖流所和仁济堂惹麻烦,同样的,也不能给荐福寺招惹祸事。

师太们已经去衙门走过一遭了,再出些事叫刘知县抓住把柄,荐福寺十数年行善的名声就全败坏了。

就像明镜师父说的,这个世道,一样是出家人,尼姑的名声比和尚要“坏”得多。

余世娟怔怔望住朝华:“这些,你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是。”朝华点头,不仅想好了,管事已经去找过庄宅牙人,只等有合适的庄宅再去相看。纪叔是民籍,置下宅院便落到他名下。

“若是官府这条路走不通,那我就多费些功夫,到乡间去收治,甚而……买下病人。”

这是在荐福寺遇上那两个闹事闲汉之后,朝华想到的。

收治女病人,难保不会再遇上这样的事。

签张卖身契倒成了一劳永逸的法子,病人家中会得到一笔卖身银,治好了便放良。

只她一人肯定不行,还要高价再聘几位愿意医治情致病的大夫。

朝华指尖沾沾茶水:“按四合院落来空院,外面院墙加高加厚,两侧留出坐馆大夫和健妇们的住处。”

一院四间房,一个病人一间,还得有灶房水房药房。

“医书上有说情志病是痰、瘀、郁,病症不同施针用药的方法不同,就按症状分院落治,每个院落有当值的大夫和煎药的丫头婆子。

朝华一样一样列出来给余世娟看,最后她道:“这还只是个大概的想头。”

原来听着似是痴人说梦的事,经过朝华一句一句推演,余世娟竟然觉得颇为可行!

她定定望住朝华,心中甚是叹服。

这些事是得有财力支撑才能办,但光有钱财还远不够,得肯投注心血才行。

她冲朝华点点头:“若是能成,我倒真想去看一看。”

“多谢余姐姐。”朝华立起身来,冲余世娟端正行了个礼。

余世娟笑了:“我什么都还没办,怎么当得起妹妹这句谢?”只是听着可行,动起来不易。

等送走了朝华,余世娟收拾东西往母亲屋中去。

余夫人许氏刚歇过晌,头发松松挽就,看见女儿过来,笑眯眯向她招手:“怎么样?同容家姑娘玩的高不高兴?”

丈夫儿子不在身边,独女儿跟她一起受苦。跟到任上之后,许氏能满足女儿的就都尽力满足女儿。

余世娟往母亲身边的绣墩上一坐:“当然高兴,我极喜欢容家妹妹的性子。”

许氏也没想到女儿竟会跟容朝华投契。

女儿以前的旧友都在原籍,每到一任总要认识新朋友。偏偏女儿的性情又不活泼,好不容易处得有些滋味,又要离任。

不料才刚到余杭,她就先后交好了两位,许氏笑问:“你这回怎么没请袁家姑娘?”

要说亲近,余世娟是跟袁琼璎更交好,袁琼璎还留宿过两回,丫头们说到晚上帐子里还有喁喁说话声。

值夜的丫头报说:“都是袁姑娘说的多,咱们姑娘就只是笑。”

许氏很喜欢袁琼璎,知道袁琼璎家中也只有父母和哥哥,跟自家一样,动了想结亲的念头。

余世娟笑了笑:“我已经下了帖子,请她过两日来。”她示意丫头送食盒锦盒,“娘看看,这是容家妹妹带来的,说是她娘做的点心,蒸的熟水。”

许氏诧异:“她娘?外头不是说……”

丫头搁下食盒锦盒,余世娟先打开了食盒盖子:“这是松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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