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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端茶之际,就见永秀一面坐下一面投来个感激的眼神,朝华只是低头啜了口茶。

容老太太又道:“既要好好学,那就回家来住,这些天车呀马呀的都少动弹,朝华也别两边来回了,请安就先免了。”

意思是永秀回老宅,朝华还留在别苑。

永秀才得了好消息,这会儿脸色微微发白,是不是祖母知道了她时常贴补姨娘?还是姐姐借这个由头让她回老宅?

她悄悄抬头觑看祖母的神色。

就见祖母收了笑意,捧着茶盏眯眼出神,想起数十几前容家还在京城时的光景,手轻轻扣着茶碟,屋中一时静谧无声。

阳光透过花窗照进屋内,光浮尘动。

一恍眼的功夫,竟都过了几十年了。

容老太太回神,目光从朝华始,到令惜止,徐徐出声:“端阳那日,有个大宴,你们姐妹都要去。”

她本来不想带几个女孩去的,她带上楚氏赴宴就是了,可再一细想,依那位贵人的性子,不去她不会罢休。

方才屋中轻快的氛围一下凝重起来。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令舒用小扇挡住嘴唇,身子往后微仰,在只有朝华看得见的地方做了个口型“何事?”

朝华眉梢微抬,想起离开三天竺时看到的公主仪仗,能让祖母称贵人的,大概是公主?

见着仪仗时只觉公主离她遥远得很,没想到公主会设宴,她们竟还都在宾客之列。

于是她也悄悄还了令舒一个口型“公主”。

令舒灵巧双眉乍然扬起,公主?公主何时来了江南?

容老夫人搁下茶盏揭密:“是京中……一位要紧的贵人。”不声不响,在余杭城里住了十数年,今天一早递了帖子上门。

“那位贵人的性子……”容老太太想起她时,脑中还是她少女时的样貌,顿得一顿道,“性子娇蛮,你们姐妹虽说娇养,但没见过什么世面,端阳宴那日万事都提着点心。”

旧事与小辈们无关,再风云变幻,那也几十年过去了。

偏偏又收到了贵人的帖子,余杭城中曾与她有旧的人不多,楚家在列,容家也在列。

几个姑娘听到祖母说她们没见过什么世面,都互相看彼此两眼,知道祖母说的世面指的是京城贵胄们世面,那些她们确实不曾见过。

“家里会给你们赶制衣衫首饰。”容老太太的目光跳过令舒,在朝华和永秀的身上来回一扫。

看见女孩们面色都肃穆起来,容老太太笑了笑:“大大方方不出错就成,也不必鹌鹑似的,到了那日总还有我和你们大伯母在呢。”

几姐妹出了上房。

往花园中走时,令舒摇着扇子问:“真是公主?那为何不明说?”

是公主总有封号,不说封号那算什么正经公主?她父亲虽为官,但不是京官,地方上与京城不同,公主什么的听上去远得很。

朝华想了想:“看仪仗的规格似乎是。”

这位公主贵人就在女孩儿们两句话间论完了。

令舒拉着朝华的袖子:“你们都别走,到我屋里去坐。”

本地婚俗,定了亲的女孩,要给未来的公婆丈夫做鞋。周姨娘收到主母的信了,让她来打理这些琐事。

她去楚氏那里要来了鞋子尺寸,旁的东西可以丫头绣娘做,但鞋子得令舒自己做。

令舒闷了一肚的气,想拉着朝华和永秀到她房里磕牙散心。

永秀跟在她们身后,连姐姐们说的那两句都没仔细听,她在想她住到老宅学管家办嫁,姨娘那边要怎么周全?

令惜就更不必说了,她才十岁,女童打扮而已。到时候跟着姐姐们,姐姐们行礼她就行礼,姐姐们吃茶她就吃茶。

容家几个女孩子,谁也没将端阳宴当回事。

孙女们一出去,容老夫人的脸色反而忧虑起来,她从床桌中取出一张请柬递给楚氏:“你也看看罢。”

楚氏接过请柬,一张素面金字的请柬,请柬的落款上只写了“紫宸观观主”。

“要真是那一位……”容老太太眉头紧锁,“不声不响这么多年,怎么偏偏要走了,摆这些排场?”

楚氏与嫁去京城的女儿通信多年,女儿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京中的人与事,楚氏心里大概有个谱。

“娘是怕,观主替那位大人选妻?”

京中人人都知,那位身有残疾,又地位尴尬的贵人,十分得太后的宠爱,年已及冠,还未娶亲。

令姜信中曾提过一句,她最大的女儿年纪也还小,倒是别的府中有适龄女儿的,最怕太后召见。

容老太太想了片刻:“要是令姜还在,我倒要忧心,但令姜早已经嫁了,咱们家别的丫头,贵人是瞧不上的。”

楚氏将素面请柬交还给容老夫人:“也许贵人就是心血来潮,她归朝时就不肯再认公主的身份,现下既自称观主,到要提点几个孩子称她观主。”

容老夫人点点头:“十数年,说不准脾气更恶,是该仔细。”

心里到底松了口气,反正再怎么也挑不到容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