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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范老管事住下不过几日光景, 便跟街坊邻居们走动熟了。

他这才向街坊打听余杭婚俗。

双茶巷里住的人家家境都算殷实,紧靠着四湖一年四季赚钱的小买卖就多, 光是三山香市那一个月,只要脚步勤快,便能赚足一家人一年的嚼用。

知道范老管事是专程来为了家中公子办婚事的,便把婚俗说了一遍。

隔壁的黄娘子道:“小礼要四副,用鹤顶纸造的五福全帖,外面的封筒也有讲究,绿纸夹衬, 胶金全福。”

范老管事连连点头, 又问明了官媒人的住处。

黄娘子说了一篓话, 自然要问一嘴是哪家的姑娘。

这几日沈书生进进出出的, 他们可全都瞧见了, 这人品这样貌, 要是能跟双茶巷的姑娘结亲, 那可真是落下金凤凰了。

范老管事客客气气道:“是我们老爷的同年,容三老爷家的千金,我怕我们是田庄小家的礼数, 委屈了容家姑娘, 才先问一声。”

知道是容家, 黄娘子满口夸:“真是花对花, 柳对柳, 容家可是大善之家, 年年都去三天竺舍药呢!”

外头人不知舍药的是容朝华, 只知是容家。

黄娘子道:“我得了空就去讨上一丸。”庆余堂制的好丸药不易得, 藏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说完给范老管事指点了官媒住处。

范老管事跑了一趟, 那官媒还惊奇:“事情都已经办好了,怎么还预备礼?”

“那是女家办的,咱们男家怎能这样讨人便宜。”

官媒人笑了,她上回走礼容家给了厚赏,这回再登门传红,赏钱也不会薄:“别的我这儿都是现成的,要不男家就预备一枝金玉如簪子压帖,再有几瓶茶叶就行了。”

“这样薄?”范老管事来的时候,可是把家里的积蓄都带了来的,沈家在衢州乡间也算丰足人家,比容家那可不够看的。

“传红礼有这便够了。”官媒笑道,“还没到下盒的日子,再者说还有什么下盒礼能厚得过金榜得名?”

范老管事口中连连称谢:“谢您的吉言。”

新备下的传红礼很快送到容家,范老管事特意换了上一身新衣,白菘芦菔也都有一身簇新衣裳。

芦菔笑了:“范爷爷还给咱们也做了新衣呐?”

“自然要做,等放榜的时候一家子都得体体面面的。”

几人雇了辆马车,到容家门前时,看见几辆马车停在门边。

婢女撑着伞扶车上的姑娘下来,下人们一箱一箱往门里抬东西。

范老管事道:“这就是跟咱们公子结亲的姑娘?”

白菘一伸头:“不是,那是容三老爷的二女儿容五姑娘。”五姑娘戴着帷帽,绡纱长垂盖到裙角,但他认得出五姑娘身边的丫头。

范老管事“哦”一声:“那咱们且让一让,莫要冲撞了千金。”

等到前头几个华服女婢们也都进了门,沈家的马车才停靠过去,白菘递帖。

门上一见他就笑了:“白菘小哥来了,赶紧往里头坐着等。”门房也有待客处,虽没冰盆但有凉茶,门上进去报信,给他们三人一人倒了杯凉茶先奉上。

范老管事一喝这待客的茶,愈发知道容家的富贵,连门子上待客的茶叶都不见粗梗茶渣。

白菘也赞:“这三姑娘当家到底是不一样啊,咱们头回上门的时候,在这儿坐着喝的可是茶渣子。”

范老管事不知容家那些事,奇道:“那原来是谁当家?”

白菘望了眼芦菔,凑到范老管事耳边:“原来是姨娘当家,范爷爷莫要问了,这里的故事长着呢!”

坐在人家门里,范老管事便不再多问,只等回事再说。

门上人很快回来,跑得一头一脸都是汗,脸上笑盈盈的:“赶紧请赶紧请,我们徐管事狠骂我一通,说是姑爷家来人还通传什么,该领进去呢。”

一行人被请进西院,一路上白菘细着声告诉他,容家这院子分一东一西。

范老管事问:“就跟戏文里那个东宫娘娘,西宫娘娘似的?”

白菘挠挠头:“也不好这么说……但原来确实是那么个意思。”如今不同了,三姑娘把住了整个家,真是雷霆手段。

容寅来不及换衣,一身常服在堂屋见了范老管事。

范老管事一见着他心里便想,父亲这么个长相,女儿必是差不了,还真跟白菘说的一样,天仙似的长相。

范老管事非要重办这些礼,是怕容家看轻了他家公子。

男家的礼岂能让女家来办?又不是入赘容家,公子越是中意容家姑娘,越是该尽心尽力。

容寅看见传红礼连连点头:“我就说阿聿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

沈聿还未取字,容寅和韩山长都没给他取字。二人指点他,取字之事可以拖一拖,最好是将来请座师为取字。

是以定亲之后,容寅就一直称呼沈聿的小名。

“范老管事请坐罢。”

范老管事连连摆手:“岂敢在亲家老爷面前托大。”

容寅“诶”了一声:“阿聿早就同我禀报过,他父母过世之后是你在榆林将他照管到十岁,又千里迢迢扶棺回乡,忠心仁义!”

越是真的读书人,越是赞这气节。

“只是设座而已,依着我看,成亲那日该受他一礼。”

范老管事哪受住这句,眼眶一热,差点便要淌泪:“老爷夫人对我有恩,我不过是尽了本份,实不能当。只是我们公子读书成材娶亲,我对老爷夫人也有了交待。”

他越是不居功,容寅越觉得他是难得忠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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