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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轸抱着刀席地而坐,喝上一口汤鲜味美。

如今宫城里上百号人在,御膳房只顾着大殿中的臣子们,等轮送到他们,菜早就已经冷透了,要不是夏青还真吃不上这么好吃的汤锅子。

把膳房分的馒头泡在汤里,两人吃了一半,留下一半,给换班的张宿吃。

夏青吃饱喝足,贼头贼脑问:“圣人这回病得如何?”到底还死不死了?一口气都吊了二三年了。

赵轸意味深长:“圣人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圣体安康。”估计暂时死不了,这口气且得吊着呢。

圣人是昭阳公主的兄长,只这兄妹二人是太后亲生。

当年圣人正值壮年却犯头疾,严重时不仅目不能见光,不能闻声,甚至不能闻到浓郁的花果香气,甚至连脖子都直不起来。

殿中日日拉着厚帘,进出圣人的寝殿更是要进好几道帷幕。

那时圣人已然无法处理政事,又不敢交权给亲王,便将手中权柄分给太后,请太后代为议政。

太后在圣人初登基时就协助过处理政务,别的王爷又非太后所生,当时的圣人觉得母亲比兄弟更值得信任。

太后刚接手政事时,确是母慈子孝一派和睦。可接下的七八年间,圣人病中时不时能听到些闲言碎语。

有说太后盼着儿子久病不好,她就能长久当权。

又有说其实圣人的病,“病根”就是太后为所。

太后协理朝政五六年后,圣人的病情略有好转,这两年急收回权柄。

其实他这头疾一发,从此就不得根治,须得清静养心才能长保康泰。可身在皇位,又哪肯长久放权于人呢?

圣人的病时好时坏,母子间的争斗也渐渐浮上水面。

譬如此刻,圣人不肯在过年时让百姓知道他圣躬抱恙,不肯下令停放宫中花炮,只肯把花炮挪到离圣人寝宫最远的海子上放。

太后提出不放烟火免扰圣体,又被皇后软言回绝。

于是原来不放的烟火怎么也得放足十九日。

门外烟火声中传进骨碌碌滚过的竹轮声,夏青耳朵一张,立时跑去开门:“爷!您回来了!”

此处是裴忌年少时的住处,太后掌权之后,他就被各方势力以身负外族血统为由“赶”出了宫,偶尔进宫来也只当个歇脚的地方。

要是没有太后那番顺水推车,状似隐忍的让外孙出宫,也就没有这些年的方便行事了。

裴忌半身躺靠在竹轮椅上,满面倦色,连眉梢都没抬动一下。

可等到殿门关上,他倦色一扫:“在煮什么?”

夏青乐呵呵托起碗来:“年菜盒,主子尝尝?这个金银蛋饺最好吃,金的里面包的是肉丸子,银的里面包的是鱼虾肉。”

清冷殿阁内,因这一锅年菜暖锅氤氲出烟火气,更像是三十夜。

夏青又说:“这鸡蛋皮饺子也算是饺子罢?你说南边人怎么想出来的。”

裴忌神色缓和下来:“她人也回城了?”要不然夏青该守在汤山,他既然进了宫那就表示容朝华也回城了。

“是,还回殷家小园去了,大过年的容家人也不去接她回家过年……”夏青碎嘴了一句,“这容家还真是不看重她。”

裴忌方才和缓的脸色又冷峻起来。

赵轸立时清了清喉咙,早就说了主子对容姑娘是“同病相怜”,公主还在昭阳观里呢,来请主子一道过年了没?

夏青后知后觉,赶紧递上碗筷,又给裴忌盛了碗汤。

裴忌对三个属下道:“坐下罢,今日过年不拘礼数,一同吃。”

话是这么说,三人也坐下了,到底不敢放肆,等到裴忌停了筷子,几人才大吃特吃起来,很快就把一大锅年菜吃得只剩汤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张宿赵轸倏地抱刀立起,夏青更几步蹿到了殿门前,就见殿阁外十几个宫人簇拥着昭阳公主进院。

昭阳公主一回来,皇后秦妃接连吃瘪,又讨封又讨赏,一时风头无两。

她笑盈盈进殿,看见儿子便道:“你舅舅暂时还死不了,这大年三十,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咱们总该庆祝庆祝。”

说着她的声音微微一滞,目光在暖锅上停了停。

收回目光时,笑意已经淡了:“我还想一家人吃个团圆饭的,你倒已经吃过了。”

昭阳公主略侧了身,身边女官将年盒放下,她就哪来时一般,一阵风似的又吹走了。

夏青隐立在柱后,张宿赵轸都垂首立着,所有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裴忌滚动轮椅,一直滚到殿门前,圆轮被门坎给挡住出不去,这才开口:“恭送观主。”

外间急风赶雪,夏青在屋里悄悄说:“庆祝什么?”总不能是庆祝圣人没死罢?公主看样子可没这种心肠。

张宿直到此时才说:“主子受封了。”位同亲王世子,往后在外要称呼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