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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 宁王靠在轩窗边的禅椅上,拿了杯盏轻轻抿着,偶尔会细问温正卿几个问题。

如今禹宁城外纠结了大批黄教教徒, 和西渊一些流亡部落勾结在一起, 显然是要闹一场大。

宁王凉凉地道:“他们盯着的是我们和西渊的互市。”

温正卿:“看来是了,若是互市有什么麻烦, 牵一发而动全身, 甚至可能造成边境混乱。”

宁王微拧眉,不屑地道:“凤凰神娘子不是一心要对付夏侯神府吗?”

夏侯见雪变着法恶心夏侯神府, 前一段听说还张贴了夏侯瑾穆如何勾搭有夫之妇之, 夏侯夫人如何毒杀原配, 以及这两个人私底下如何龌龊□□。

她把一些闺阁阴私都编纂成册, 在市井间流传, 以至于夏侯氏名声狼藉。

去岁时夏侯神府忍无可忍, 派了高手追杀凤凰神娘子, 双方拼得你死我活, 死伤无数。

不曾想,突然间来了禹宁。

温正卿:“是, 她这次来, 应是随着黄教教主来的。”

宁王听这话,眸中顿时泛起森寒凉意来。

他冷笑:“郁殃是吗, 他已经是死人了。”

温正卿一愣。

宁王:“本王一定会为郁殃一个他终身难忘的死法。”

温正卿:……

都死了,还怎么终身难忘……

宁王拿来卷宗:“还有别的事吗?”

温正卿便继续说起其它要紧事来, 这其间自然提起青葛已经归来。

宁王听到这话时,缓慢地抬起眼, 视线扫过温正卿。

温正卿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感觉宁王的眼神不对, 但哪里不对,他想不出。

他下意识抬起手,捋顺衣袍。

宁王:“温先生今日看着格外精神?”

温正卿笑道:“这倒不曾有,反倒是殿下,这几日容光焕发,和往常不同。”

这并不是温正卿刻意恭维,最近不知怎么了,宁王突然变了性子,前些日子他便突然开始要人赶制新衣,要簇新的样式,还要皇都最流行的样式。

宁王轻笑,仿佛随意地问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温正卿想起青葛,便道:“青大人是昨日回来的,属下想着殿下忙碌着,先让她安顿下来。”

宁王:“哦,风尘仆仆,远道归来,也确实该歇歇。”

温正卿听着这话,神情顿了顿。

他大概知道当时因为谭贵妃和青葛的纠葛,就他的猜测,其实这是谭贵妃和殿下素来的矛盾,当时的青葛只是那根引线,后来青葛被派到瘴毒横生民风迥异的缟兖,殿下再也不提及此人,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两年青葛虽然依然挂在千影阁名下,但其实已经受命于太子,为太子做事,现在听宁王这略显轻慢疏淡的语气,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

于是他只好笑道:“殿下说的是。”

宁王慢悠悠地垂下眼,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温润的青瓷盏茶。

他漫不经心地道:“这两年青葛在缟兖丈量田亩,劳苦功劳,前次皇兄和孤提起,想要青葛以后留在御前宿卫禁军,孤倒是没什么好反对的,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大好前途了。”

温正卿只能笑着道:“这自是再好不过。”

他这么笑着时,突感觉宁王的视线再次扫过自己身上,像刀子一样刮过……

似乎是腰际?

他有些困惑,下意识再平整了下玉带,结果却顺手摸到了一物,是一串镂空核桃雕来。

温正卿便笑了笑,没话找话:“这是青大人送的土仪,从缟兖带来的,看着倒是新鲜有趣,属下便佩戴在身上。”

宁王:“哦。”

温正卿听着这声调,感觉哪里不太对。

不就一核桃雕,是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因为青葛两年在外,殿下对她有了猜忌?

可……殿下一直和太子关系和睦,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吧?

突然就听宁王道:“先请她过来见我吧。”

温正卿一愣,他?哪个他?

他便看到,宁王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很不在意地道:“青葛。怎么,她忙到不能来见孤了?”

温正卿很快去唤了青葛,说宁王召见。

青葛本要去见小世子,突然听到这个,也是一愣。

他突然要召见自己……

他还记得山洞里的事吗?

青葛略犹豫了下,拿了述职履卷,准备硬着头皮去见宁王。

温正卿忙道:“如今我们府中规矩变了,殿下不在天鸿阁,他都是在后院书房,就是昔日王妃那处院子。”

青葛:“哦,好,多谢温先生知会。”

温正卿叹了口气,看左右无人,小声地道:“你可留心着吧,我瞧着今日殿下性子颇为古怪。”

青葛惊讶,挑眉。

温正卿:“你也知道,自从我们王妃没了,殿下性情一直有些变幻莫测,这两年小世子大一些,他当人父亲的,性子倒是宽厚温和许多,人也沉稳收敛了,可有时候……这事真是说不好,有时候他突然就犯病了,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

青葛:“谢温先生,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留心。”

接受了温正卿的一番好心后,青葛去拜见宁王。

踏入那院落时,青葛其实有些意外。

这里一草一木,恰是昔日她住在这里时的模样,竟无丝毫变化,妖娆盛开的花圃,角落的蔷薇架,轩窗前的一抹翠竹,全都一样,就连轩窗上的纱窗以及廊檐下悬挂着的八角宫灯,都依稀是昔日模样。

以至于她会有种错觉,过去的四年都是不存在的,她坠入往昔的光阴中。

正看着间,突然感到有一道被注视感。

她疑惑地看了眼,并不见什么人。

当下微撩起袍角,迈步踏入其中。

待进去后,早有近侍往前禀报,她便进入书房中。

推门进去时,第一眼并不曾看到人,再细看时,却见宁王负手立在窗前。

他着一身绀紫云缎长袍,通体朴素,并不见任何装饰,只是在袍底有流云绣纹,并以一根璎珞纹鎏金玉带缚住,衬住遒劲窄瘦的一抹腰,以及其下如水纹一般的衣摆。

阳光自半开的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看上去温文儒雅,别有一番风流气息。

和山洞中的狼狈全然不同。

这时,宁王略抬起眼,视线就这么扫过来。

猝不及防的,青葛的心漏跳了一拍。

那视线幽深,里面涌动着让人难以辨明的意味。

青葛下意识抿了抿唇,别过眼去。

所以他知道了吗?之前的事全记得吗?

如果……

青葛在心里咬牙,如果他记得,那她现在拔腿就跑,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他了!

宁王自然察觉到了青葛眼神间的逃避,以及一些……羞涩?

他唇角微翘起,不过很快便压平了。

之后,他用一种温和又严肃的目光看着她,仿佛颇为关切地道:“那一日,你后来……”

青葛万没想到,他张口便问起自己这个。

她视线不自觉瞟向一旁虚无处,尽量用郑重的语气道:“殿下,当时,当时属下唯恐引来黄教叛逆,所以想匆忙将殿下安置在一处山洞,之后属下便——”

宁王眸光深邃,紧紧锁着她:“你就如何?”

青葛:“属下就先出去,想着查查黄教叛逆……”

宁王神情顿了顿,之后扬眉,轻轻地“哦”了声。

青葛便觉,他这一声“哦”真是意味深长。

她想了想,到底是道:“属下想着,把殿下放在山洞中,自己出去,这样才能引开他们。”

宁王垂眼看过去,却见她低垂着眼,浓而直的睫毛在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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