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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击溃兖州军几何,还是拿下河东坡又或是哪个地方,父亲皆是神色淡淡,不见多少欢喜。

霍明霁在用膳时迅速瞄了母亲一眼,只见她神色依旧,但鲜少与身侧男人交流,对方给她夹菜时,她也仅看了眼,并未如先前般抿出点笑容。

青年恍然大悟。

父亲和母亲吵架了,或者该说父亲似乎单方面惹母亲生气了。

真是稀奇……

膳罢,霍明霁寻到了孟灵儿,向妹妹旁敲侧击,主要询问他来到军中以前双亲间发生的事。

孟灵儿也察觉到父母近来的气氛有异,如今长兄问起,知无不言。而在最后,小姑娘说出自己的猜测:“长兄,我觉得应该是母亲不满父亲以身犯险,因此在和他置气。”

她还未有夫君,但意中人已有了。若是换个角度设想,她想她也会很生气。

霍明霁转了转扳指,片刻后忽然笑了。青年一袭黑袍,墨发高束,他的肤色比寻常武将白皙少许,日光露在他身上,金冠折射着淡光,端是君子积石如玉。

孟灵儿看着长兄的笑容,却莫名品出了点旁的味道。

长兄他,似乎十分乐于见成。

孟灵儿:“长兄?”

霍明霁收敛了几分笑,只余嘴角掀起的一点弧度,“父亲早年甚是激进,此类作战方式固然勇猛,能将敌方杀得落花流水,但代价与风险许多时候都不小。而如今咱们幽州势大,亦坐拥多州,囊中也不像往昔那般羞涩,我认为可以将步伐放慢一点,走稳一点。”

孟灵儿闻言也抿出一点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希望娘亲多生气几日。”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仍在帐内的霍霆山忽然打了个喷嚏。

*

洛阳城,太守府。

石向松与一众好友在家中后花园品茶。秋高气爽,这般天气再舒朗惬意不过,煮上一壶茶,呼朋唤友来谈天说地,岂不快哉?

与石太守相交的,在洛阳中的官宦。年纪最小的也过不惑,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可谈的话题着实太多了。

“……还是令郎有出息,都能接你的班喽。”

“还早还早,他去年娶了妻,如今妻子将将临盆,近来可腾不出时间来。”

话题很自然的转到石太守的长子身上,众人先是好一顿夸,而后有人试探着说:“我听闻霍幽州阵亡了,如今洛阳大有可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石贤兄你若是想休息,尽管歇一歇,但不让孩子以此来练手岂不可惜?”

本来其乐融融的茶会静了。

霍霆山阵亡的消息他们都收到了,说不心情澎湃完全是假的。

然而此事非同小可,非一人之力可为,他们需要合作,需要仔细筹谋,更需要有威望的人出来牵头。

而这个“有威望的人”,非已在洛阳城为官二十余载的石向松不可。

一道道目光看过来,石太守摆手:“罢了,折腾那些作甚,乱世求稳才是王道。”

有人点头同意,有人痛心疾首,有人则偷偷与密友对了个眼色。

“石贤兄,我认为此事倒可以……”

“恩主,有急报传来。”此时奴仆急步走入花园,他手中拿着一份封了火漆的信件。

“何人来信?”石向松惊讶。

奴仆道:“东边来的。”

石向松眉心一跳,忙拿了信撕开。那当触及信上所书,一股巨大的庆幸感从心口炸开,竟轰得他有一瞬头晕目眩,坐都坐不稳。

“石贤兄!”身旁人大惊,连忙撑住他:“这是发生了何事?”

石太守拿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霍、霍霆山没死,他阵亡的消息是假的。”

一语惊四座,众人哗然不已。

方才提议让孩子练手的那人面色煞白,喃喃道:“坏事了,差点坏事了。”

廖平威廖督邮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地位只在石向松之下,那时他多风光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结果一朝站错队,别说他廖平威,整个廖家都从洛阳消失了。

幸好,幸好石贤兄之前连番拒绝了他们。

*

大败兖徐联军后,幽州军与豫州军继续一路往东。

豫州东临徐州、北面与兖州接壤,想要将兖、徐这一块彻底吃入腹中,自然少不了打到对方大本营中,再将己方的势力植入该地,从上往下清洗本土势力。

元修和小江王共占三州,这场于望长坝打响的战役大局已定。

既是胜利在望,有些事也该说清楚。

巨大的羊皮地图铺开,霍霆山站在地图前,对旁边的雷成双说:“兖州给你,青州、徐州归我,姻翁你觉得如何?”

雷成双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兖州和徐州都与他的豫州接壤,选领地,自然是选相邻的,一来方便管理,二来隔壁出事,营救也便捷。

兖州水源丰富,地势平坦又兼土地肥沃,此地非常适合发展农业,可成粮仓。

徐州周边属于黄淮丘陵地区,从地域上而言,这边是海拔比较低的、视野较为开阔的丘陵。

但视野开阔,也意味着防守较为艰难。

再者便是,徐州的地理位置较为巧妙。它东临黄海,南接江淮,西靠中原,交通可谓四通八达,而在这异常便利的交通中,豫州孕育出丰盛的物产。

雷成双想要徐州。

兖州在豫州之上,地域不及徐州宽广,两州相连宛若豫州头上带了顶小帽子。

若是徐州给了霍霆山,以对方目前的领地,司州、冀州、青州、徐州彼此相连,俨然是将豫兖二地以倒“U”之形包围起来。

就,怪难受的。

像是一根肉骨头吊在狼口上,对方若是想,随时可以来咬一口。

雷成双挂起笑容,“姻翁,这兖州虽说不错,但是我……”

“好,既然你觉得不错,那就这般定了。”霍霆山哈哈大笑,还用力拍了拍雷成双的肩膀。

后者瞪直了眼睛,似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无赖,片刻后才憋出一句:“不是,我是想……”

“兖州挺好,粮食充足,其他的你别想了。”霍霆山笑眯眯。

雷成双:“……”

他心道了声果然,果然这厮没给他选择权。

心里骂骂咧咧,但面上还得挤出笑容来,雷成双很无奈,主动权已失,明面上也不占理,只能听从安排。

*

这个冬天,裴莺是在徐州和青州两地度过的,霍霆山带着她奔走两地,先后去了青州和徐州的州牧府。

每到一个地方他便占了旁人的府邸,再命人地毯式搜索,将各类他们来不及带走的珍宝,和当地献上来的宝物一并整理收合,收入幽州军囊中。

裴莺还注意到,霍霆山命人搜刮了一批黄金,好似还寻了个手艺极佳的工匠,也不知晓要打造什么。

可能是用于交际赠予他人的礼物吧。裴莺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这个冬季,他们停留在徐州的时间更多些。

徐州在淮河,属于北方,冬日时大雪纷纷扬的飘下,裴莺去了一两回赏雪后,任凭霍霆山如何喊,她都不愿意外出了。

外面冷得慌,还是窝在屋子里舒服。

这个冬季忙得很,时间在忙碌中迅速逝去,好似只是眨眼的时间便已大地回春,百花争相怒放。

而在新的一年的初春里,一封来自西边的急报被迅速送入曾经的江王府。

“大将军,荆州急报。”卫兵呈上密报。

霍霆山将之展开,阅后冷笑了声:“这个纪羡白倒有几分本事,竟将荆州拿下了。”

在他们朝东边进军时,朝廷军也没闲着,集中火力讨伐荆州。

益州已归朝廷,雍州本身就是朝廷的地方,南边的交州实行羁縻之治,当地的宗族本就归顺朝廷。

东西南北几个方向,除了东面,荆州都遭受袭击,且无援兵肯救他,自然沦陷了。

第一个称帝的丛六奇已成历史。

“让柯权水他们来一趟。”霍霆山吩咐道。

卫兵领命后又很快回来再报,不过这回并非禀报战事,“大将军,陶工匠说那套金饰打造好了。”

霍霆山周身的冷意消散了不少,他笑道,“甚好,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