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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的树木倒下,斜在水中,根还没有全断开,树冠上的叶还葱绿着,浸在水里的根却已经朽烂了。浓浓淡淡的青苔爬在上面,承接着从上面落下来的光。

一株树倒下,就把遮得密密的天空让出一块亮儿。

白鸿稳稳落在倾斜的树干上,这是个好地方,偏离了“塞尺”人开辟的道路,不会在中途遇见其他人干扰了自己的事,却又没有离得太远,不至于到了无法掌控的险处。

丁芹偏了偏头,看向窸窣声最近的一处。

一条碗口粗的黄纹黑蛇从树枝滑过,没有靠近这处光亮的地方,只在侧旁又滑远了。

水田鼠、蟾蜍、飞虫……沼泽里的各种动物,在附近各自忙碌行动,一派自然。

两人在林中穿行,有妖兽潜匿在水下,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一顿美餐。可等白鸿踏到距离它不过两尺的树根上时,这妖兽却像突然觉察到什么似的,惊惶地摆尾逃走了。

在白鸿身周一丈,大妖的气势浑然无忌。那御兽窥探的人便让他窥探去,她倒是好奇,那些人打算如何做。

高空之处看不出来,如今落入林中,方才发现,这其中隐匿的秘密并不小。

不过几步路,白鸿的气势又惊走了一只隐藏在树冠上的妖兽。区区一片并无灵脉的沼林,这其中孕育的妖兽却太多了些……

丁芹忽然脚步一停,转头看向一侧。

“怎么了?”白鸿问道。

“那里灵气波动不大对。”丁芹道。

白鸿眯了眯眼……什么都没看到。

“那就过去看看吧。”白鸿道。

虽然看方向,那里已经偏离了“塞尺”人所开辟的道路甚远,但以她的实力,并不需要顾及太多。至于那些受人驱使前来窥探的凡兽……跟得上来就跟,跟不上来就算了。如果那家伙太弱,大不了直接抓过来。有实力的才配她花心思钓鱼,弱者直接抓起来揍一顿审问就完了!

霸气侧漏的鹤神带着丁芹几个起落,身影便飘忽远去不见,徒留一圈蛇鼠鸟鱼,呆呆地愣在原地。隐在寨中的御兽之人不由无奈地睁开眼睛,这些大部分都只是初开灵智的凡兽,其中虽然隐藏了几只妖兽,但怕被发现,选的都是修为不高的家伙,哪里跟得上白鸿的速度?

今日只好到此结束。他三转两转,避开寨中其他人的视线,来到湖旁的高屋里。

来到二楼,轻敲门后,里面传来一句沙哑的男声:“进。”

房间里正点着香,一共三个熏香炉,一个冒着青白之烟、一个冒着黄白之烟、一个冒着灰白之烟。三股烟气充盈了整个房间,混成了一股呛人的刺鼻香气。

御兽之人被呛得呼吸一滞,动作却没有停,径直走到被三个香炉围绕的男人对面行礼。

这是个满头灰发的男人,看上去已至知命之年。

“揾察,我被甩开了。”御兽之人道。

他大致讲了一下情况,简略却重点清晰。

揾察静静地等他说完,然后道:“她们的修为比我们预料地要高。”

“是。”御兽之人低声道,“主要是那个叫白鸿的修士,另一个小女孩不算什么。”

“这是好事情,也是坏事情。”揾察缓缓道。他伸手从冒着黄白之烟的炉中取出了什么东西,这三个熏香炉很是奇特,炉中放的不是制好的香粉香丸一类,却是还能看出叶片、种子之类形态的植物,像是刚摘下就塞进炉里了似的。炉下点着明火熏烤,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竟将炉中植物的味道熏成烟气,直接从炉顶盖的缝隙里飘散出来。这瞧着不像熏香炉,倒像是炼丹炉似的。

揾察把从炉中取出来的东西交给御兽之人,道:“用这个吧。”

御兽之人一惊:“揾察,这太珍贵了。”

“时间不多了。”揾察不容置疑道,“我们必须保证成功。”

御兽之人沉默片刻,郑重接过:“我一定会做到。”

……

另一边,白鸿带着丁芹往林地深处前行了没多久,就听到了那个方向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随着距离的靠近,渐渐可以分辨出那是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一者尖利,如利刃临心,使闻者顿生惊怖,其声类于“酸与”,一者惊恐,似大难临头,其声类于“青耕”。

白鸿听出这两种声音后,眉尾一挑,顿时加快了速度,不过几瞬,便到了传出声音的地方。

枝干摧折、水花四溅。两只异兽正在林中缠斗,附近被引来不少窥视的视线。

这两只异兽都类似于鸟雀,其中一只看上去和喜鹊差不多大,青身白喙,白目白尾,“青耕青耕”地叫着,声音很是惊惶,另一只异兽则十分瞩目,它比前者体型要大上三倍有余,身体像蛇一样,腹下却生有三只爪子,背上长着四只鸟类的羽翼,除了头上的两只眼睛外,四只羽翼上还各生有一只眼睛,眼瞳转动不休,或盯青耕鸟,或盯四周。

这形象委实可怖,更何况它的嘶鸣声中还不断地传出影响心神的力量。

周围窥视的视线虽多,却没有插手的。这两个异兽都已经修成了妖,但酸与的天赋尤长于争斗,青耕鸟已经受了伤。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地斗争,而是一场猎杀。没得便宜占,窥视的其他妖物就不会轻易动手。

酸与瞧上去游刃有余,竖瞳冰冷,蛇一样地芯子“酸与”嘶声不断,既是在催青耕鸟的命,也是在警告周围的其他生灵。

青耕鸟已经惊慌失措,一只翅膀上滴着血,并没有再争斗反击的心了,只想着要逃。它振翅欲躲,却恰成了酸与一击致命的时机。酸与在青耕鸟飞起的一瞬间从树上弹射而起,青耕鸟身姿灵巧,正欲转向而逃,但酸与四翼一挥,就重改了方向,蛇尾缠向青耕的双爪,腹下三足则分别向着青耕的咽喉、胸膛与受伤的翅膀抓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修长纤白的手忽然探进了二者之间的空隙,反手将青耕捉在了掌中。酸与一脸懵地落在了旁边的树上,只觉得眼前一花,势在必得的青耕鸟就不见了。

等周围的妖兽再看清场中时,只见一个仙气飘然地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足尖点在一根藤上,水墨做衣,眉目如画。

酸与四翼皆张立,蛇颈高扬,做威胁状。

白鸿浑不在意,手指拂过青耕鸟受伤的羽翼,伤口上附着的酸与恶力就被消去了,不大一会儿伤口就止血收敛起来。青耕鸟自有疗愈之力,之前只是被酸与恶力所侵,才迟迟未能愈合。

“小酸与,这只小鸟儿我瞧着顺眼,就带走了。”白鸿道。

酸与又嘶鸣数声,不过这次却收敛了声音中使人惊怖的力量。它知道白鸿不好惹,却尤有不甘,在问白鸿为什么要插手它的捕猎。

白鸿笑了,凤目一挑,大妖敛于身周的气势骤然张扬:“因为我高兴!你不高兴,就来夺啊。”

酸与感觉到这股气势,一声不发,很识时务地转身跑了。周围其他窥视的视线亦一一消失不见。

“来,你还没见过青耕鸟吧?”白鸿敛了气势,从霸气张扬又变回了之前的仙气飘飘,笑眯眯地对丁芹招手。

青耕鸟乖乖伏在白鸿掌心,在丁芹看着自己的时候,扬起脑袋细细地鸣叫几声,乖得不得了。

青耕与酸与都是异兽,各有天赋神通,青耕掌疗愈,酸与掌惊怖。

丁芹之前跟黎枫学习过天地间常见的异兽,青耕和酸与都是她学过的,只是这一次才见到真正的模样。

“这里出现异兽的频率好高。”丁芹若有所思道。

“这里除了地形特别,并未见什么特殊之处。”白鸿目光落向谷地中心,所以造成这种影响的秘密,大约就在那里了。

林中逛罢,一路上又惊走几只潜匿的妖兽,那御兽者的眼线再未出现,看来是跟不上了。

等到天色将暮,丁芹和白鸿回到寨中,格罗瓦早就来等着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期待地看着她们,可在见回来的只有两人后,又难免流露出些许失望。

“你姐姐没事的。”丁芹蹲下来,“这是用术法算出来的结果,她肯定好好的,只是暂时没法回来。”

格罗瓦乖巧地点头,用不熟练的官话道:“谢谢。”

他眼睛里分明还带着焦虑,却不知道该怎么催。丁芹心中暗叹,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的,过不了几天,你姐姐肯定能回来。”

格罗瓦从她确信的语气中获得了些许安慰,留下一个篮子后就想离开。一罐鲜汤、两筒竹米,瞧着简单,干笋、杂菌配着火腿,却熬了至少三个时辰。

“一起吃吧。”丁芹叫住他。

格罗瓦还有些迟疑,结果被留下后,一不小心就吃了个肚儿圆,带来的东西大半都进了他的腹中。等反应过来后,格罗瓦脸都涨红了,他最近心焦,无心饮食,就没好好吃过饭,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胃口打开,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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