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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我?的。”别枝凶起脸,可?惜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也?没什么威慑力。

庚野却服软得?利落:“那你告诉我?哪不舒服,我?就回去。”

别枝迟疑了下:“肚子。”

“……”

庚野说粗心时比瞎子都粗心,哪个女生特?意?打他面前?过三百遍,他都看不见。

但说细心时,一点就透。

没用别枝再多说一个字,染回黑发?的少年点了点头,起身走?了。

干净利落得?叫别枝都有点懵。

就算他这?学期“听话”很多,但也?少有这?么乖的时候。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得?思考了,又?一阵痛意?如潮水,一瞬间就将她意?识神经五感全都席卷,从天而降的细雨蒙蒙更是雪上加霜——

她怀疑那些凉冰冰的雨丝都变成了小刀子,从她周身毛孔里?钻进去,然后狠狠捅向她的肚子。

疼得?四面八方的。

别枝觉得?自己坚持到海枯石烂了,其实过去十分钟不到——身边一串迅疾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像是踏碎了草丛里?的一处处水洼,跑到了她身旁停下。

不等别枝积攒力气仰头去看,她眼?前?就暗了下来。

一件校内小卖部特?有的透明雨衣兜头盖住了她,跟着,一只骨节修长分明的手?就不容拒绝地伸进雨衣下,把她往上一提,另一只手?往她小腹和腿的夹角塞了东西。

滚烫的,一只热水袋。

疼麻了的别枝茫然仰头,就看见庚野校服衬衫不知为什么全敞开了。

里?面的白T恤尾摆卷起来半截,正在被他往下扯,湿透了的衣衫很快覆上少年人清冷漂亮的腹肌线。

别枝有点懵,下意?识地虚着声问:“你去哪儿耍流氓了。”

“?”庚野气笑?地抬眼?,眸底黑漆漆的,像清濯稀世的黑曜石,“老子是给你捂暖水袋。大雨天耍流氓,我?脑子进水?”

别枝恍然。

从操场到食堂旁边的校内小卖部,来回要穿过大半个校园,难怪打一场架也?面不改色的少年这?会都有些低低的喘。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又?伸出凉冰冰的指尖摸了摸,热水袋确实是滚烫的,像是在她旁边刚灌上的,一点都没被外面的凉雨给淋到。

不像面前?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还是疼得?厉害?”

别枝正走?神,就见胸膛起伏的少年撑着她面前?的草丛地面,弓下腰来看她低下的脸。

别枝看见了他手?上。

屈起的修长指骨旁,食指内侧烫了个新鲜的水泡,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格外扎眼?。

刚刚还没有。

别枝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热水袋。

那人似乎把她低头当作了点头,拧起凌冽漂亮的眉峰来:“我?送你回教室。”

“……别。”

别枝回神,摇头,按住了他那只毫不在意?就要过来抱她的手?:“誓师大会不让请假。”

庚野声音微沉:“谁管他们。”

“庚野,”女孩声轻弱,但坚持,“你答应过我?。”

“……”

少年胸膛又?剧烈而明显地起伏了下。

压下情绪后,他眼?眸里?愈发?地黑,像晒干了的墨意?一朝着了雨,黑得?淋漓尽致。

但到底,这?“紧箍咒”是管用的,庚野没再要抱她离开。

兴许是这?副模样的庚野实在少见,没一会儿,别枝就觉着附近的各班后排学生,好些在窃窃私语地往这?儿看。

别枝不喜欢被当猴儿围观:“你回去吧。”

那人这?次却不听话了,他蹲她身旁,比她高一截还大一圈,加上淋得?湿漉漉的黑发?从冷白额角耷拉下来,像拴了只凶巴巴的大狗。

闻言他扯了下唇角,冷得?算不上个笑?。

“等你晕了,我?好把你拎走?。”

别枝没力气跟他斗嘴。

直到上面副校长的演讲又?进行了漫长的十几分钟后,在一片哀声里?换成了校长。

雨不但没停,还大了。

后排两个男生骂娘:“这?还得?多久啊?”

“就咱校长那磨叽性子,没半个小时下不来。”

“有病吧?没见下雨?他倒是淋不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电视台都来了,雨看着又?不大,校长肯定想,刚好让他们拍下来上电视,展现一下咱们学校冲刺高考的决心和风貌。”

“有毒啊……”

庚野就是在这?时候忽然起身的。

那两条长腿笔直撑起的下一秒,别枝有所?预感,忍着疼揪住了他裤腿。

女孩仰起疼得?没血色的脸:“你干吗。”

庚野停了两秒:“二选一。”

“什……”突然的抽疼叫别枝眼?前?差点一黑,“什么?”

庚野:“选项一,我?现在把你直接抱去医务室。”

别枝想都没想:“不行。”

“……行,”庚野垂手?,插袋,“那就二。”

他低眸朝她笑?了下:“这?是你选的,回去以后不准说我?不守诺言。”

说完,少年迈着长腿往前?走?。

“?”

别枝一慌,没来得?及拽住他。

雨里?的学生们早就分得?稀稀拉拉,偷空抱怨着或者弯腰捶腿,冷不丁见不知道怎么进了他们几个班方阵的庚野,就这?么大喇喇地从后往前?来。

虽然安分了大半学期,但三年余威不减,学生们下意?识地给他让路。

场面像极了摩西一杖分海。

半分钟,庚野已经切开了整个学生方阵,从最后一排走?到最前?。

临近那个班的班主任变了脸色:“庚野?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回你们班——”

庚野擦肩而过,一步没停,直接踏上了主席台和学生方阵之间的空地。

被雨淋成暗红色的橡胶跑道上,少年横穿。

主席台上对稿演讲的校长还未察觉。

台下,围着的一堆电视台的记者却反应过来,几个长短镜头跟着调向。

正准地捕捉到了——

离着主席台还有七八米的位置,少年抬腿,助跑,长腿在一米五高的主席台下跃起,手?臂一撑。

“哗!!”

压着学生方阵里?的整齐哗然,少年翻身上了主席台。

“……莘莘学子自当是以家国为担,以学业为重——”

校长的声音猛地收停,惊骇地看着突然就从眼?前?冒出来的修挺清拔的少年。

回过神,他脸色大变,扭头去看两旁电视台摄像头,压低了声音发?火:“庚野!你给我?下去!这?是——”

庚野一步没停,这?会正到话筒杆前?。

他俯身上前?,给了懵住的校长一个满身雨水的拍肩拥抱,顺手?勾走?了话筒,转身。

“校长说了,人生三万日,自当是以身体?为重。”

少年声线清越,懒散,传遍整个操场,回荡在蒙蒙凉雨中:

“高三全体?——散,会。”

“……!”

死寂一瞬后。

再压不下,整个操场内掀起了欢呼连天,掌声雷动。

在高三学生们近乎宣泄反叛的起哄声和咆哮声连成的海洋前?,万恶之首的少年握着话筒,懒懒回眸。

廖文兴脸色铁青地起身,远看口型像是“你完了庚野”。

“让我?们说,”

庚野不在意?地笑?了,转回身,一锤定音:“谢谢校长。”

“谢!谢!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