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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庙难敬大佛,我姓姚的眼皮子浅,天生不会谄媚逢迎说好话,伺候不了这等贵人!”

说罢竟是撇下一众人,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娘,娘您去哪儿!”

温双双看了一眼沈棠宁,给她使个?眼色,急忙追了出去。

“舅母!”

沈棠宁忙也想?追过去,却听?那厢屋内温珧又大声叫道:“你,你血口喷人!姓谢的,你什么意思,有,有话说清楚,我,我何时便是那心术不正之?人了!”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谢瞻反问。

“你——”

“好了!”

沈棠宁赶紧掀帘进?了屋,只见本就不算大的明间里,谢瞻横眉冷对,沉着张脸坐哪儿一动不动,隐有怒容。

温济淮低头闷声不响地喝茶,实则一脸尬色。

温珧刚要顶回去,看见沈棠宁进?来,扬着下巴扭过了头去。

“这是怎么了,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沈棠宁勉强从脸上扯出一丝笑,走到谢瞻身边,拉了他的衣袖,低声乞求道:“别这样……”

谢瞻没?说话,也没?搭理她,只是脸色很僵。

沈棠宁又柔声对温珧道:“阿珧,大家以往没?有来往过,不熟悉各自的脾气为人,说话有磕绊很正常,但咱们不要伤了亲戚的和气。”

温珧冷笑道:“宁姐姐,我们拿他做亲戚,好生招待伺候,你可知?我们在他眼中是什么?说不定他以为我们不过是在摇尾乞怜,想?从他手里获取好处罢了!我们温家人在他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那我告诉你姓谢的,你们谢家的阿堵物,我们这些下贱的商户也半点不稀罕!”

“混账,给你脸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谢瞻原本就看不上温济淮一家,尤其是温珧,他很讨厌温珧看沈棠宁的眼神,好似原本是属于她的人,被?旁的男人惦记上了一般。

他适才虽说了几?句讥讽的话,不过是在忍怒,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罢了。

哪曾想?温珧看着文弱,实则也是个?血气方刚藏不住事儿的,眼下温珧这番话,算是彻底点燃了谢瞻心头积压的怒火。

一直一言不发?的谢瞻勃然大怒,猛地起身掀翻了眼前的案几?,案几?上的茶水茶盏洒了遍地,掉在地上稀里哗啦碎成了一片,拳头直冲着温珧面?门?挥去。

温济淮大惊失色,儿子怎么可能打得?过谢瞻那一身腱子肉,连忙扑过去拦在两人中间。

“温珧,你疯了!别让你表姐难做,赶紧给我滚出去!”

温珧却毫不示弱,撸起袖子冲上前。

谢瞻气得?额上青筋乱跳,抬手就要去掀温珧瘦弱的膀子

突然从一旁冲出个?人拦在温珧的面?前,谢瞻将?欲收手时为时已晚。

沈棠宁感觉肩膀剧痛,忍不住痛呼出声,谢瞻立即松手,既心疼她受无?妄之?灾,心内又因温珧愤怒至极,硬声道:“你别拦着,我今日不教训他他不知?天高地厚!”

沈棠宁抓着他的手,“不要!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亲人,你不要和他们计较,他们对你没?有恶意,求你别这样,别……”

她的目光已近哀求,温软的掌心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似是安抚,又似在颤抖。

谢瞻两肋邪火熊熊,仿佛存着口恶气般上不去下不来,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指着他的鼻子说话!他能容忍沈棠宁,是因为她是沈棠宁,别人敢这么和他说话——尤其还是个?粗鄙市侩的商户之?子,他剁了他的手!

谢瞻指着温珧。

“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罢摔门?而去。

沈棠宁呆呆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耳旁传来温珧与?温济淮的争执声,“你这混账,你这样冲动让你表姐以后怎么在婆家做人!”

温珧余怒未消,张口结舌,半天从嘴里憋出一句话,“他敢欺负宁姐姐,我和他拼命!”

“混蛋,你有几?条命拼!”

……

给舅舅舅母亲自去赔完了不是,沈棠宁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温家的大门?。

谢瞻早已不在。

锦书和韶音看着她,似乎有话说。

沈棠宁疲倦地道:“先回去吧。”

马车停到镇国公府,沈棠宁掀开帏帘,看见了谢瞻。

谢瞻脸色依旧不好看,见她过来,立即扭过了头去。

然而等到她要下车的时候,却又快走几?步上前,朝她伸出了手。

沈棠宁扶着锦书的手,径自跳了下去。

谢瞻像是被?人当众在脸上打了一巴掌,呈现出羞怒之?色,丢下沈棠宁率先进?去了。

进?了屋里,沈棠宁头越来越重,实在心力交瘁,便闭着眼靠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片刻,听?到外间传来声音很重的开门?与?脚步声,先是一惊,继而就猜到是谢瞻,她左肩仍在隐隐作痛,浑身有气无?力,所幸有帘子挡着,也就懒得?没?动。

谁知?谢瞻竟直奔床榻,一句话不说,过来就掀了她的帘子。

“我给你请了大夫。”他说道。

沈棠宁心中自然是存了委屈的,她不愿去理会他,只想?一个?人裹在被?子里静静地舔舐伤口,偏他上来问也不问就蛮横地侵犯了她的领地。

沈棠宁拧了眉。

“我没?事,我不用看大夫。”她抬手去拉帘子。

谢瞻丝毫没?意识到她现在并不想?理他,拽住帘子说道:“大夫已经过来了。”口气很是强硬。

沈棠宁无?奈,只得?坐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谢瞻问道:“你的肩,怎么样了?”

“没?有,我没?事。”沈棠宁回道。

“阿珧对你没?有恶意,他也不可能会是那等钻营之?人……”

见他脸色又要变,沈棠宁只好把嘴边解释的话暂时咽了下去。

“以后,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温家了,”顿了顿,她苦笑着喃喃道:“是,都是我的错……”

舅父的寿宴被?她毁了,所有的人都因此闹得?不愉快。

她不该把谢瞻带回温家,她明知?道谢瞻的脾气性格,以及他很讨厌她家的这些亲戚。

“不是你的错,以后,你少和温家来往,这样鄙贱的亲戚不要也罢!”

谢瞻突然冷冷道。

沈棠宁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竟然,说她的亲人下贱……

“你是谢家的少夫人,你腹中的孩子姓谢,温家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孩子生下来,你莫非还要让孩子喊那些人表哥表姐,学他们唯唯诺诺,一身市侩之?气?”

沈棠宁死死地抓着身下的被?子,半响道:“可我姓沈,我不姓谢,我也并不是你们谢家人……”

“你嫁进?谢家,从今往后便是谢家人!”谢瞻打断她。

他的话有多么强硬多么掷地有声,这一刻,他的面?庞就有多么地冷酷陌生。

沈棠宁浑身冰凉,如堕冰窟。

她终于明白,她与?谢瞻之?间不仅是身份地位的鸿沟。

尽管她曾经无?数次地提醒自己,她配不上他,如果不是那场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她与?谢瞻这辈子就像两根并行的琴弦,永远不可能有重合交集的那一日。

是她太天真,错把他施舍给她的那一点怜悯当成了,以为她真的有和他做朋友的资格。

沈棠宁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我早就知?道,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我的家人。”

谢瞻看着她,慢慢皱起了眉。

“我幼年失怙,叔父懦弱,婶婶将?我与?娘视作沈家的累赘。那几?年我娘身体不好,一直是舅舅和舅母在接济我。”

“风光时他们不曾来沈家热络攀亲,落魄时亦未曾因此抛弃我这个?体弱多病的外甥女,我把他们当做我的至亲,珍之?重之?。”

“世?子,我感激你这段时日对我和我娘的照料帮扶,如果可以,我愿意竭尽我所能衔环结草回报你,你可以羞辱我,但你羞辱我的至亲,远比羞辱我自己,更要让我难受,让我痛苦千倍万倍!”

沈棠宁说着,泪水已是从眼角悄然滑落。

谢瞻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反驳道:“我没?有瞧不起你!”

“你还不明白吗,你瞧不起他们,就是瞧不起我。”

“我说过了,我从没?有瞧不起你,你为何非要把你和他们混为一谈?!”谢瞻声音中透出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