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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侍者请出来,直至此刻入住房间沐浴更衣后,徐温云心中都还有些忿忿。

她坐在梳妆台前,对锃亮铜镜自照,有些怀疑人生,不禁扭头问身后打理行装的阿燕,

“我容颜黯淡,不忍直视了么?”

“岂会?

夫人若不貌美,哪儿有那么多人盯着看?”

此言有理。

徐温云放下手中铜镜,又腾然转过身,

“那是我性子不好?惹人讨厌了?”

“哪有?

夫人若不讨喜,马镖头岂会费劲周折,在客栈满房的情况下,给夫人腾换来这间上房?”

徐温云深以为然点了点,然后契而不舍问道,

“那就是我脸上写着借种怀胎,舍夫求子八个大字?”

阿燕对着她如玉的面庞仔细端详一番,煞有其事道,

“没有,丝毫看不出居心不良。

端得就是副仰不愧天,身正影也正的良妇脸。”

徐温云面上的神色愈发疑惑,“那他为何将我视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她不再怀疑自己,而是干脆将铜镜朝下啪嗒一扣,眯着眼睛,

“他该不会不喜欢女人?是个有龙*阳之好的断*袖吧?所以才长这么大还没成亲,混在了尽是男人的镖队中?”

阿燕终是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夫人这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徐温云绝不是玩笑,而是极其认真地在揣摩,可在脑中转念想了想,又觉得不像。

毕竟有断袖之癖的男子,气质大多阴柔,可瞧他生得那般英武模样,犹如丛林猛兽,有种原始又野性的气息,更像是个令女子匍匐拜倒在身下的英勇虎贲。

阿燕笑过之后,终究不忍主子这么费心劳力,也在旁冥思苦想,出起主意来。

“也不怪夫人这般落拓,奴婢方才在旁瞧着,总觉得那少侠虽好,却不像是能轻易拿下的,若回京这一路都没有进展,岂不是错失了其他良机?其实照奴婢说,咱们还有一条路可走。”

感受到主子疑惑的眸光,阿燕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出了口,

“……许公子。”

听见这三个字的瞬间,徐温云微微怔愣,脸上神色复杂了几分。

许复洲是母家隔壁许县令家的长子,与徐温云自小一起长大,二人总角相识,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当时虽未订亲,可两家尊长早有默契,只待许复洲去京城考完会试,二人就能交换庚贴,共结连理。

谁曾想郑明存先一步上门求娶?

县令之子,自是比不得荣国公府的门楣高阔,以至于徐兴平心花怒放之下,压根未问过徐温云自己的意思,就点头应下,将女儿嫁了过去。

“听闻许公子如今在岳州当差,按理说难得回衡州一次,可那日却随地方官一同上门到访,想来必是将公务推了特意赶回来的,这不就是旧情未了,还想要再见夫人一面么?说来也是造化弄人,若当初嫁去的许家,夫人哪里会受这么多罪?那日奴婢在旁瞧得真真的,他隔着人群望向您的眼神,一如以往般深情……”

“……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阿燕抿了抿唇,

“奴婢的意思是,若要给您的孩子挑个生父,许公子不就是现成的人选么?

他实则是个知根知底,又对夫人念念不忘的,待途径岳州时,夫人只需上门诉诉衷肠,再道道在荣国公府中的艰难,何愁不能成事?且若真论起来,当初本就是郎主夺人所爱在先,今后给您和许公子养孩子,也勉强算得上偿债。”

这么做,她确是能达到目的,可对许复洲就公平么?

千帆过尽时隔三年后,又这么乍然出现,处心积虑与他勾缠上,花前月下温存几日复又抽身离开,岂不造成了再次伤害?

徐温云躺在榻上,神色无悲无喜,缓缓阖上眼,

“与其重走旧路,与许复洲再生勾连。

我宁愿与个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宕开一笔。”

脑中又浮现出了个高深莫测,油盐不进的男人身影。

她虽有些许沮丧,却并不觉得气馁,其实真论起来,这不过就是二人初初相识的第一日,难道就指望人家对她有多热络不成?

徐温云其实很能体谅这种出门在外的防备心,可于此同时,也燃起了些不拿下他誓不罢休的莫名胜负欲。

偏就不信了,那男人还能当真能严防死守到底?

绝不可能!

*

翌日。

扬威镖局纪律严明,若无特殊情况,押镖队伍都必须在清晨卯时四刻出发。

作为总扛把子,马镖头需在此之前纠集镖队,清点人数及镖品,待所有事物检验完毕后,再由大掌柜的去寻客栈管事办理退房事宜,而后才能出发。

马镖头照例早早就起了,又想起那小寡妇天光微亮时特意前来的嘱托,念着待会儿应是没功夫顾及其他,于是洗了把脸,站在了那位客卿的房门外。

抬手扣了三下,紧闭着的大门由内而开。

眼前的后生早已穿戴整齐,好似随时随地就能整装待发,且经过连日的奔波,他脸上丝毫不见任何疲色,瞧着依旧英姿勃发,神采奕奕。

果然还是年轻,身体恢复得快啊!

“马镖头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同路了七八天,二人早就已熟稔,马镖头顾不得寒暄其他,只开门见山,将手中物件递送上前。

“元白,这是那位小寡妇,特托我转送给你的东西。

她道昨日茶寮你为她解围,实该好好感谢,原想直接以金银酬谢,又觉得有些落俗,后见你脚上鞋履缝合处有些脱线,行走间多有不便,于是估摸着你的鞋码,掌灯点烛,漏夜赶制了双出来。”

那是双再寻常不过黑色皂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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