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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因着赶工的原因,上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靴筒处绣了团简单的祥云花样,纳着厚厚的千层底,靴筒内亦加了薄棉,正正适合秋时穿,甚至都不用上脚,光看着便知穿着舒适极了。

“小寡妇面皮薄,昨夜被你撵出了门,不好意思自己来送,便央告到我身前来,你是没瞧见,小娘子估摸是熬了整夜,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真真是怪可怜见儿的,到底是人家一片报恩之心,你便收下吧。”

眼见他无动于衷,马镖头唬着脸,将那皂靴不管不顾直直塞入了他怀中。

“杵着不接做甚?你那鞋底磨损得都快掉跟了,不穿这双,莫非想打赤脚不成?我甚至替你里外都检查过,安心穿便是!”

马镖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只剩下李秉稹抱着那双皂靴静立当场。

他身在行伍,在外头行军打仗多年,并不是个在意吃穿住行的,军粮补给不到位时,野菜树皮也啃过,可吃上尚能将就,落在穿上,就实属有些束手无策。

毕竟不能时时带个会针线擅缝补的女人在身侧,衣裤鞋帽若是破了,能换就直接换,换不了就糊弄着穿。

那小寡妇确是细心。

这皂靴送的也正是时候。

可他清冽的眸光垂下,落在那团祥云花样上,剑眉不由还是微微蹙起,扭身将那双黑色皂靴置在桌上,对旁垂首静立的侍者冷声吩咐,

“处置掉。”

话音刚落,就在他转身准备取行囊下楼,与镖队汇合的瞬间……

许是走得太急,只听得撕拉一声,右脚略微开裂的鞋底,竟摧枯拉朽般整个崩裂开来,青石板的地面上,那只彻底掉落的千层底,安然躺列宣誓着它的罢工。

此时城中商铺必然还未开门。

身侧再无多余更换的鞋靴。

若再耽搁下去,很有可能耽误出队时间。

……

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霎那间,一一闪过李秉稹的脑中。

他迅速做下决断,终是出声,喊停了前脚就要踏出门外的侍者。

“慢着。

暂且留下,应付过今日再说。”

总不能真打赤脚的。

李秉稹撩袍坐在圆凳上,伸手接过侍者递送上来的皂靴,当然了,对此等赶制出来的鞋履,他内心并不抱什么希望,想着难免挤脚,掉跟……

可意外的是,脚掌竟极其顺畅蹬了进去,合适得就像比着脚掌丈量过。

这头。

主仆二人身形鬼祟,隐在廊角的立柱后,引颈观望许久后,终于望见目标人物踏出房门。

徐温云定睛往那人脚上一瞧,眸光锃亮,整个人都重新焕发了生机和光彩,

“阿燕,你可瞧见了么?

他穿上了!他竟当真穿上了那双靴!”

“瞧见了瞧见了。

夫人果然料事如神,但凡是个男人,哪里抵挡得住那等体贴入微的攻势?长此以往,大计必然可成!”

这确足以让人欢欣振奋!

不管他是因何缘由套上的那双靴,都足以见得他并非是块密不透风的铁板。

但凡只要有丝毫缝隙,她就有信心能刀劈斧凿,撬开道足以使他松动的霹雳裂痕来。

“亏得还是你细心,那鞋码是一看一个准……

只是,他理应瞧不出那双靴子是昨日临时买的吧?我这眉黛在眼底涂匀乎了么?黑眼圈瞧着严重不?看上去憔悴么?”

“男人家哪里顾及得到细枝末节?且就算那靴是买的,可那祥云纹却实实在在是夫人一针一线绣的呐……至于这黑眼圈…”

阿燕端详她那张看着像是晚上去耕了三亩地的脸,点头肯定道,“毫无瑕疵,以假乱真。”

徐温云闻言,终于将心放回肚中,抬眼见男人阔步昂首,转下了楼梯,主仆二人立即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她的战略方针很简单很粗暴。

既然来软的不行,又没本事来硬的,那就只能发挥古往今来倒追男人的必杀技:缠功。

俗言说烈郎怕缠女。

指不定缠着缠着,他就再也甩不脱,也放不下了。

毕竟那人冷清冷性,徐温云可没时间和他耗,与其温水煮青蛙,倒不如直接展开攻势,只是缠归缠,她倒也不敢缠得太过于狠。

就如昨晚说得那般,遥遥五到七步之内。

他停,徐温云停。

他走,徐温云走。

这玉兰客栈总归不是他家开的,长廊这么宽,饶是再霸道的人,也不能拦着不让走道吧?

……正在他一个顿停,徐温云也止住脚步,佯装看天望地之际,转眼就见男人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就这么消失在了长廊的转角处!

徐温云着了急,立马提着裙摆,撒开丫子就追。

哪知转弯处一个身影闪现而出,她避之不及,一头撞上,脚底踩空,差点就要由楼梯上滚落。

还是那只熟悉的臂膀,稳稳扶住了她的身形。

随之耳旁响起的,还有男人清越且冷隽的声线。

“娘子跟了我一路。

总不该是,迷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