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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檎咬着苹果, 从沙发上站起身,朝餐厅走去,佯作要喝水。

方才这样细想有几分轻佻的行为, 确实已达她能主动的极限,再在孟镜年身边多待一秒, 她就演不下去这出若无其事的戏。

林檎不好叫婶婶空忙一趟, 对将要走进厨房的孟缨年说道:“婶婶,另外那个找到了。”

孟缨年回头:“找到了?”

“嗯……小舅拿到了。”

“那好。不然专给你买的, 你没吃上就可惜了。”

林檎去了餐厅也没再回客厅, 而是转去了厨房,不知道是不是跟林正均闲聊什么去了。

孟镜年目光不自觉地望过去, 几次之后,终于看见林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手里是空的。

那颗苹果已经吃完了……也或许是没吃完扔掉了。

她重回到客厅, 却是去了侧面的沙发,与孟落笛坐在一起。

自始至终再没看他一眼。

六点半, 孟震卿和祝春宁总算赶到。

几个小辈各司其职, 很快菜肴毕陈,碗筷齐备,今日寿星公被迎上主座。

孟震卿总是威严有余, 亲切不足, 自己的寿诞也难得例外, 夸了两句林正均的厨艺,而后便话锋一转, 询问他最近手头在做什么研究。

之前林正均主持了一个明清时期社会环境历史变迁相关的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 那项目持续五年, 前年到期。正好前些年孟落笛总是生病,三天两头的需要跑医院, 夫妻两人忙得够呛。结项以后,林正均就打算先歇一歇,将更多精力用以经营家庭,也好让孟缨年能够全力以赴地拼一拼事业,尽早成为律所合伙人。

林正均笑说:“我准备写一本明清时期江南地区社会经济研究的专著,正在做前期的资料搜集工作。”

孟震卿点点头,仿佛了解林正均并不是真的“不学无术”,才稍稍满意。他总认为,当今的青年学者,当打之年更应该主动承担起中流砥柱的责任,倘若只做个按时应卯的教书匠,未免是对国家资源的一种浪费。

他并不双重标准,自己也是这样一套价值体系的践行者,都过了花甲之年,照样奔走在发展气象科学的第一线。

对于这样的父亲,孟缨年同孟镜年自然心怀尊崇,但相应的,也就少了些亲子间的亲密。

而后便是孟缨年和孟镜年这样挨个地问过去,知道姐弟两人的事业都在照着既定轨道运行,终于彻底放心。

吃完饭,二老去客厅就坐,姐弟两人看茶倒水,林檎与孟落笛主动帮林正均收拾碗筷。

林檎拿保鲜膜套上吃剩的菜品,操作的时候,听见外头客厅里孟镜年说:“爸,这是江澄从德国给你寄来的生日礼物。”

孟震卿语有惊喜:“江丫头还记得?真是有心了。”

祝春宁:“江澄细心,这些节假日她从来都是记得的——给我瞧瞧是什么?”

林檎不自觉地抬眼往外看了一眼,却只看见沙发上两人的背影。

祝春宁:“这羊毛质量真是好,又轻又软的。到时候你得戴啊?”

孟震卿笑说:“我肯定戴。”

孟缨年:“爸你偏心!我送你那么多围巾你都没说要戴,怎么别人的送的就要香一些是吧?”

祝春宁:“你爸戴了的。你前年送他的那条,他每回出门都戴,还掖在羽绒服里,生怕弄脏。”

“真的假的?”

祝春宁:“你爸只是嘴上不说。”

孟震卿:“今年我换着戴。”

孟缨年:“不能厚此薄彼是吧?”

祝春宁转了话题:“哎你别说,江丫头是真的招人疼,上回我找她帮忙查一个统计数据……”

这件事林檎上回听过,江澄感冒了却连夜帮忙。

林檎记忆中的江澄,确实是一个人品很好的“姐姐”,虽然论辈分或许叫“阿姨”更合适。江澄并没有骄奢淫逸的习气,相反格外的朴素,又勤勉努力,真诚待人。

影视作品里总有那样的“恶毒女配”,可是江澄完全是这四个字的反面。正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吃醋的自己,才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恶毒女配”。幸好这个世界是论迹不论心的。

林檎低着头,默默地拿切割器切下一段保鲜膜。

林正均已将盘子都放进了洗碗机里,这时候过来接替她的工作,笑说:“一一你出去玩吧,剩下的我来。”

“没事的叔叔,我马上弄完。”

林正均就随她了,自己将套了保鲜膜的剩菜放进冰箱里,而后开始清理灶台。

林檎完成手头工作,洗了洗手,这才离开厨房,走回客厅。

此时他们已换了话题,在讨论学院的人才补贴标准。

林檎走过去,从背包里把给孟震卿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但见孟震卿正在说话,不好意思开口打扰,只好坐了下来,预备等他们这个话题结束。

孟镜年仿佛不经意地朝她那里瞥去一眼,而后插话道:“爸,一一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孟震卿立马转头看去,林檎忙拿上礼物走到孟震卿面前,“外公,祝您生日快乐。”

孟震卿笑眯眯地接过:“谢谢一一,你费心了。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吧?”

“不是……是机缘巧合弄到的一本竺可桢和宛敏渭合著的《物候学》,上面有竺可桢先生的签名。”

孟震卿忙说:“我拆开看看?”

林檎点头。

包在盒子里是本旧书,纸张脆黄,封面有几分脏污,上面还盖有某大学图书馆的红色印章。

“1963年出版的……”孟震卿小心翼翼前后翻看,“难为现在还弄得到。尤其这签名……花了不少钱吧,一一?”

林檎笑着摇摇头:“没花钱。我有个朋友祖辈也是教书的,当时她家里搬家整理藏书,我去帮忙,正好看到了,就找她要了过来。”

“谢谢你,一一。这礼物我很喜欢,我一定好好珍藏。”

孟缨年笑说:“好了,这下我们送的礼物都俗气了。”

孟震卿说:“这有什么可比较的?都是心意,只是心意不同。”

孟缨年:“不过一一确实用心。前一阵还送我一块云锦披肩呢。我说又不是节日,又不是生日的,送什么礼物。她说夏天到了,办公室里常开空调,让我冷的时候,拿披肩搭一搭。”

说着,孟缨年伸手将林檎肩膀一揽,“我亲生的小棉袄都没这么贴心的。”

孟落笛不高兴了:“您又嫌弃我!”

一时大家都笑起来。

闲坐一阵,孟缨年提议把蛋糕吃了,再晚恐怕不好消化。

孟震卿不喜欢仪式,故一切从简。

孟镜年便起身去把装在隔热袋里的蛋糕拿了出来,放在餐桌上,拆开包装。

孟落笛好奇围过去,林檎也跟着过去了。

隔了半个身位,林檎站在孟镜年身旁,从纸袋里拆出蛋糕刀,默默递过去。

孟镜年看了看她伸过来的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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