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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拓跋月夸这孩儿力大,怕是个男孩,郁久闾恩的脸色更白了。

她的眸光,不觉瞟向了一旁的竹篓。

篓子里,搭着两件未完工的婴儿丝衣,颜色粉嫩,不像是给男孩穿的。

拓跋月暗道不好,她许是被烧坏脑子了,怎的这般后知后觉!

郁久闾恩若生下男孩,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便是太孙。

而郁久闾恩,只得“自愿”一死。一切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母死子贵。

拓跋月哽住了。

“侍御师听说我腹痛,便来诊脉,诊着诊着,他突然笑起来,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男嗣……”

郁久闾恩鼻子一酸,眼泪如珠串散落。

散落一脸。

“姑姑,姑姑,我不想死。”郁久闾恩浑身颤栗,牙关紧咬,却咯咯作响。

“不会的,不会的。”拓跋月就势抱住她。

宫女们面面相觑,但不敢作声,只迈了半步听候差遣。

“如果是,我怎么办?”郁久闾恩泪眼滂沱,透过雨幕看着拓跋月,只觉她更慈眉善目,“姑姑,你能不能帮我?”

拓跋月迟疑了一下,她想点头,但还是微微摇头。

悲天悯人么?自然。

她承认,“母死子贵”是陋习,可她无能为力。

给不了的承诺,她不能给。

“不,姑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郁久闾恩像是溺水的人一般,抓住眼前的浮木,“你不是寻常人,你是巾帼。你都能从虎穴中……”

一句话没说完,她只觉喉头一甜,“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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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吓得冷汗涔涔,忙把太子妃往眠床上送。还有人赶紧取出老参,准备往太子妃嘴里送。

拓跋月立在一旁,定了定心,才缓缓坐下。

探手去摸郁久闾恩的手,冰凉如雪。

拓跋月用哄孩子的口吻,柔声劝:“日后如何,我们都不知道。也许,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也许,太子对你情深义重,他会为你奔走,为你改变制度……”

郁久闾恩“嘶”地笑了一声:“他不会。”

拓跋月还未答言,闾恩又道:“他不会。”

这一语,语气更是笃定。

饶是拓跋月能言善辩,突然间也变得笨嘴拙舌。

她说不出话。

骗人的话,慰藉人的话,她都说得来,但郁久闾恩痛苦得都要碎掉了,如何能骗她说,她可以不死,或是,自己有办法?

郁久闾氏,本为柔然王室。

拓跋焘登位后,郁久闾纥带着家人投奔大魏。不久,其妹郁久闾恩入侍东宫,人前人后,太子都对郁久闾恩极尽恩宠,但这仍不是她的保命符。

不论太子秉性如何,他都不可能保她。

天兴六年时(1),拓跋嗣受封齐王。彼时,大魏尚无立储之规,但拓跋嗣同时官任相国,加封车骑将军之衔,权势只在皇帝之下。

按“母死子贵”之制,其生母被赐死。拓跋嗣一时难以接受,悲痛欲绝,触了父皇拓跋珪的逆鳞。

无可奈何之下,拓跋嗣暂且躲出宫城,待父皇气消再还宫。

岂知,变故陡生。拓跋嗣的阿奴——拓跋月从未谋面的舅舅——清河王拓跋绍,竟趁乱弑父,惹出一场大祸……

前车之鉴,尚在眼前!

(1)公元4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