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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中,大夫正在为唐慎熬药。见到三人进来,他立即起身行礼。

王溱走到床边,定定一看。唐慎穿着白色内衫,肩膀往下的衣服被人剪开,露出光滑的手臂。靠近肘部的地方敷着一层厚厚的药,并没拿绷带系着,也没见流血,然而细瞧能发现干涸的脓水。

王溱心中一紧,问道:“伤口得了疡症?”

大夫:“是有些疡症。”

王溱:“可要紧?”

“伤口不大,所以疡症也不算太严重。只是大人也知晓,疡症自古难以医治,草民也没有必然把握。目前看来,唐大人的身子还算撑得住,等今晚醒来,应当就没事了。往后需要调理一段时日,手臂上的疤也去不了了。”

余潮生走过来,道:“既然是只伤了手臂,怎么还昏迷不醒了?”

大夫:“这……”

军帐中,只有余潮生一个人以为唐慎是今天早上才受的伤。大夫早就被李景德吩咐过,不可泄露唐慎的病情。余潮生突然发问,大夫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掩饰。

李景德也愣了,他正打算说“唐慎没昏迷不醒,就是睡着了”,就听王溱道:“余大人不知晓了,唐大人虽说受的是小伤,但伤口溃烂,得了疡症。疡症致人体虚身弱,高烧不退,因此才昏迷不醒。”

余潮生看了看唐慎满头大汗的模样,道:“唐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

余潮生和唐慎毕竟不熟,他没待多久,就先行回城了。

王溱是唐慎的师兄,他待在这儿照料师弟,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李景德去忙着处理军务,倏然,军帐中只剩下王溱和大夫。大夫轻轻摇着蒲扇,熬着药。

王溱道:“你先下去吧,我来熬药。”

大夫愣住:“大人,这……”

“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这大夫并不认识王溱,可他方才看见李景德对上王溱时,都有些怯然。王溱吩咐了,他自然不敢反对。反正煎药也不是什么难事,病人一时半会也醒不来,指不定还喝不上这药。大夫道:“需要用文火慢慢熬制,大约两个时辰。”

大夫行了个礼,就要离开帐篷,忽然,王溱喊住他:“肩膀上的疤痕,真的去不掉了?”

大夫也不清楚王溱知道多少真相,于是不好对他说明,只得含糊道:“如果没得了疡症,还是有法子祛疤的。但如今疡症略微严重,哪怕用了上好的祛疤灵药,也很难消除。”

“留着也好,让我日日看着,作为教训,此生不忘。”

大夫没听明白王溱的意思,他诧异道:“大人?”

“无事,你下去吧。”

“是。”大夫行礼离开。

安静的帐篷中,只听药材在药炉中咕咕烧滚的声音。王溱先看了眼药,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接着他走到床边坐下。目光在唐慎苍白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又去看唐慎手臂上的伤口。

良久,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抚上了唐慎的脸颊。

王溱的手漂亮至极,指节分明,手指细长,无论是弹琴写字,都飘然如画。他的手略白,但此刻抚摸着唐慎的脸庞,与唐慎惨白的脸色一比,竟全然比不上。唐慎连嘴唇都是白的,额头还有些烫,但因为伤口很小,所以伤势也没那般重。

王溱的手停留在唐慎的脸颊上,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缓缓下滑,滑到了那张干涩的唇上。

太干了。

因为生病高热,又因为许久没喝水。

王溱去倒了杯水,他用手指沾着茶水,轻轻涂抹在唐慎的嘴唇上。干裂的嘴唇碰到水,立刻恢复了一些颜色。但水干了后,很快又变淡。于是王溱又继续抹水。

这样锲而不舍了多次,唐慎的嘴唇终于湿润起来,有了点粉色。

王溱放下杯子,坐在床边,望着唐慎。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谁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绵长的叹息在帐篷里响起。

“我给过你机会,让你离开。但小师弟,是你没有照顾好自己。”

“再没有下次了。”

入夜,唐慎的病情果然有所好转,已经退了烧,只是迟迟未醒。

王溱走出帐篷,派人找到送唐慎回幽州的士兵。这士兵起初还装聋作哑,一口咬定唐慎是今天早上与李景德一起去郊外打猎,受的伤。但王溱开口便道:“析津府的情况如何了?”

士兵顿时傻了眼。

“说吧。”

“……是。”

这士兵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只不过他人微言轻,很多事他根本不知道。

王溱一边听着,一边眯起双眼:“耶律舍哥和耶律勤去了析津府?”

“是。正是因为有刺客突然行刺耶律勤,析津府才会封城,唐大人才会难以回来。”

“刺客行刺耶律勤……”王溱嘴角勾起,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他回到帐篷中,用李景德的纸笔写了一封信,交到这士兵手上:“你现在回析津府,务必两日内抵达。将这封信交予乔九,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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