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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次收受漕运司的“冰敬”?

还是默许郑家强占民田?

抑或是为萧家转运那些见不得光的“江南贡品”?

记不清了。

只记得搭上这条线后,他张家从清贫如洗到良田千顷,从租住小院到宅邸五进,从无人问津到门庭若市。

代价呢?

代价是每夜惊醒的噩梦,是见到御史就心慌的毛病,是再也不敢直视百姓眼睛的懦弱。

“老爷。”

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张诚回头,见夫人王氏端着参汤进来,眉眼间满是担忧。

“还没睡?”张诚接过汤碗。

“老爷不睡,妾身怎能安枕?”

王氏替他整理衣襟,低声道,“可是为工地上的事烦心?”

张诚沉默片刻,忽然抓住夫人的手:“若有一日,我…我获罪下狱,你带着孩子回老家去。

老宅地窖里,我埋了一箱金锭,够你们母子衣食无忧。”

王氏脸色一白:“老爷何出此言?”

“只是做个打算。”张诚苦笑,“官场如履薄冰,今日不知明日事。”

王氏眼圈红了:“妾身不懂朝堂大事,只知老爷这些年,心里一直不痛快。

若真觉得做错了,何不

…何不向朝廷坦白?太子殿下不是正在彻查漕运吗?”

“坦白?”张诚摇头,“晚了,太晚了。我手上的罪,够死十次了。

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仰头饮尽参汤,将碗重重放在桌上:“去睡吧,明日还有要事。”

送走夫人,张诚回到案前,铺开一张信纸。

笔尖蘸墨,悬在半空良久,最终落下:

“臣汴州刺史张诚,谨奏太子殿下:自奉命督办汴州水利以来,夙夜忧勤,不敢懈怠。

今工程已近七成,然有三难:一曰工期紧迫,民力疲敝;二曰料材短缺,奸商哄价;三曰……”

写到这里,他停住了。

告状的折子,本是他计划中的一步,先将困难夸大,为日后可能的失败铺垫。

可此刻看着这些字句,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与萧望之密室里的阴谋,与即将对墨衡下的毒手,何其讽刺地并存于他一身。

“啪!”

张诚猛地将笔掷在地上,墨汁溅了一身。

他捂住脸,肩头剧烈颤抖起来。

许久,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他弯腰捡起笔,重新铺开一张纸,这一次字迹潦草急促:

“殿下,臣有罪……”

四个字写完,他又停住了。

烛火噼啪作响,像在嘲笑他的懦弱。

最终,他将纸团成一团,扔进火盆。

火焰蹿起,将“臣有罪”三个字吞噬殆尽。

……

同一轮明月下,汴河工地的工棚里,墨衡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他回到了童年。

那是贞观二年的春天,江南的雨下得缠绵。

七岁的他趴在祖父膝头,听老人讲墨家先贤的故事。

“衡儿,你看这水车。”

祖父指着窗外田间的简易翻车,“百姓用它灌溉,可省多少人力?

可这般粗陋,十成力只用得三四成。

若能用上齿轮传动,用上轴承减磨,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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