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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的话音一落,屋内便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静。

唐韵目含和气,坦然地看着太子。

太子没动,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双眸黑沉沉地盯着她的眼睛,与其说震惊,更似是没反应过来。

唐韵又继续道,“殿下天潢贵胄,学识渊博,贤明果决,正因为有殿下这样的储君辅佐陛下,才有了今日大周的繁华景象,那日我同五殿下出宫,见到了满街热闹,叫卖的小贩,气派的茶楼,人群穿梭于其中,川流不息,似乎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那时我就在想,我应该感激殿下,感激殿下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太平盛世。”

唐韵的声音不徐不疾,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

是太子从未见到过的冷静。

太子没听懂。

不知道她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太子盯着她良久,喉咙口里才发出了一道声音,“何意?”

唐韵冲他轻轻一笑,“我想去看看,殿下治理的这天下。”

屋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比之前更为沉静。

成。

还没结束是吧。

太子的眸色慢慢地暗了下来,面上凝出了一层霜意,怒意一瞬爆出了瞳仁,又及时地忍住,扭过了头。

他给了她台阶,她就得该懂得顺势而下。

她何时变得如此不识时务了,以前她那份乖巧懂事,怕不是喂了狗......

半晌过去,太子才控制住了心头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了温和,“唐韵,你还想如何?”

她想要太子妃他给了。

为了她这个太子妃,他同母后下了跪,不惜同自己的父皇耍了心机,如今求来递到她跟前,她还想要他如何。

唐韵似是完全瞧不见他的忍让,也尽量地给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殿下,明儿宴席一结束,我就走了。”

她不想如何。

她不会留在宫中。

太子紧紧地盯着她。

眼里的不耐烦,没有一丝遮掩,寒霜凝结出来,再一点一点地褪去,眸子底下慢慢地浮现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弯起来的唇角几近于扭曲。

“你爱走不走。”

太子说完,“藤”地一下起身,顺便将她手里的那本册子,也一并夺了过去。

他懒得哄。

送上门来她不要,想再要,就自己贴脸上门吧。

明公公在门口候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到了脚步声,迎上去时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谁知,竟碰到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一双眼睛,冷如冰梭,脸色黑得要吃人一般。

明公公:......

这,又是怎么了。

适才明公公从东宫一路跟了过来,看着太子一脸愉悦地进去,还松了一口气。

今日早上一起来,太子便让司闰备好了名册,册子上就唐姑娘一人,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唐姑娘这是终于熬出了头。

宁家被封了侯爷,如今又封太子妃,可谓是喜上加喜。

太子这会儿拿着册子进去哄人,必定会抱得美人归。

这一个多月太子是如何过来的,明公公都看在了眼里,虽说当初是太子将唐姑娘赶了出来,可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他那一赶,人家随性彻底不来了。

每夜看着太子坐在蒲团人干等着,再回想之前那般蜜里调油的日子,明公公都觉得有些凄凉。

这好不容易想通了,愿意妥协了,怎地,又是这番脸色。

明公公不明白,也不敢问,紧紧地跟在了太子身后,两人刚回到东宫,小顺子便迎上来禀报道,“陛下让殿下过去一趟。”

太子没应。

父皇这时候找他,自然是为了婚事。

想起适才她那张脸,太子的脑门心又开始跳了,走了这一路,胸口的气不仅没消,反而堵得胸口越来越疼。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想将他气死。

太子烦躁地转过脚步,终究还是将那册子揣进了袖筒,去了御书房。

*

御书房内,皇后也在。

宁侯爷早就走了,太子进去时,皇后正同皇上说着唐韵的事,“臣妾以为,乡主最为合适......”

“父皇,母后。”太子一步跨进来,对着两人行了礼。

皇上抬起头,朝他招了手,“过来坐。”

“多谢父皇。”

待太子坐在了身旁,魏公公给他奉上茶盏了,皇上才转过头同他道,“适才一下朝,朕便将宁侯爷带了过来,已经问过了。”

太子心头尽管忍着一肚子气,此时面上也并无半点痕迹。

赐婚一下来,他看她还同他拧到何时。

皇上颇为遗憾地看着他,“宁侯爷拒了。”

话音一落,太子的眼角便是猛地一抽,心口的闷气一歇,却似是失了平衡,突地往下坠去。

脸色也跟着下沉的血液,白了白。

皇上继续道,“宁侯爷的说辞是,那丫头性子野,不想被禁锢于宫中,想去瞧瞧大周的山河,但朕听得出来,是宁侯爷不敢贪功,刚封了侯爷,这接着又是太子妃,难免会扎人眼......”

皇上后面说的话,太子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嗡——”一声炸开,气到了极致,竟也能周身无力。

成。

还真想去看大周的山河......

出奇一致的说辞,太子不用想,都知道是她拒了自己。

拒了他的太子妃。

她居然拒了,她有何理由可拒?

皇上说完了好一阵,也没太子出声,回头望去,见其脸色有些不对,诧异地唤了一声,“太子?”

皇上连唤了两声,太子才回过神来,“父皇。”

皇上疑惑地看着他,关心地问道,“昨儿没歇息好?”

“儿臣失礼了。”

“刚打了胜仗,心头难免会振奋,今日也没什么事,你回去好好歇息吧,后日的赏功宴太子再出席便是。”

“儿臣遵旨。”

从太子进来,皇后的目光便一直在他脸上,见到如今他这幅模样,心头便也明白了。

他也别嘲笑什么渊哥儿。

这就是阴沟里翻船,如今倒是想将人家过到明面上,可惜人家摆明了不稀罕。

皇后自来心慈,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子,她也不愿当真将他逼得没了回旋之地,“后日赏功宴一结束,唐家姑娘也该出宫了,我和你父皇正在商议,赐她一个乡主,也算是答谢她当初对安阳的救命之恩,至于宁家,这才刚起来的商户,谈不上什么牵制。”

他那话,也就能糊弄他父皇。

太子没兴趣,“母后定夺。”

皇后看不下去,“行了,回去吧。”

一出乾武殿,太子脸上那抹勉强挂出来的一丝温润,瞬间消失不见,功亏一篑的无力感袭来,脑子里只余了愤怒。

对唐韵的愤怒。

她到底还想要他如何嘛!

*

太子憋了一肚子的气,刚回到了东宫坐在书案前的梨花木椅上,还未来得及缓上一口气,小顺子又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递过去,躬身禀报道,“奴才前些日子听说市面上出现了一串天竺传来的碧玺,心头还觉得奇怪,上回殿下让明公公去寻,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了串成色上好的回来,奴才一时好奇,一番打听之下见到了这只手镯,一眼便认了出来,可不正是殿下送给唐姑娘那只。”

当初呈给殿下之前,小顺子同明公公可是一颗一颗地细细地看过,又数过颗粒。

一模一样。

这番贵重的东西,唐姑娘断然不会弄丢,小顺子担心是哪个胆大妄为地贼子从唐姑娘那盗了来,为此还将铺子的老板一并给扣押了。

可那铺子的老板,人死活不肯认。

小顺子只能先将东西拿过来,禀报给太子。

太子听完,一双眸子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跳了起来,伸手接过木匣子,一推开,里头果然就是那串碧玺。

小顺子能认得出来,他自然也能认得来,心疼她月事腹痛,特意让人寻了这碧玺,调理她的身子,去年她生辰,他带她骑马,亲手送给了她。

太子哑着声音问,“哪里来的?”

“云祥当铺的老板,死活不认,非说是自己从一位妇人那里买来的......”

小顺子话还没说完,太子“腾”一下从木椅上起身,明公公和小顺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太子已经走了出去。

初夏的阳光,格外的明媚。

宫墙下的几道人影快速地穿梭在甬道上,太子连撵轿都没升,一路极快地走到了凤栖殿。

*

适才太子走后,唐韵继续插着花篮,想着后日就走了,并没有回去歇息,将皇后屋里的几盆盆栽,添了土,重新修剪了一番。

刚放下剪刀,抬头又见到太子怒气腾腾地折了回来。

唐韵:......

“殿下。”唐韵行礼,还为来得及抬头,太子几步上前,捞起了她的胳膊,一一查看了她的两只手腕。

一对皓腕,果然空空如也。

“手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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