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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韵一时没想好该怎么说。

想起她的拿乔,宁家的拒婚,太子的火气还未消下去,如今一并冒了出来,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了厉色,“孤问你话。”

唐韵抬头,坦白道,“卖了。”

太子:......

唐韵解释道,“选秀时,来往的人太多,我不过一介民女,殿下送我的那些东西于我而言,并非......”

“你就如此缺银子?”太子一声打断她,“是怪孤没给你银子花?”

唐韵:......

他这多少有点胡搅蛮缠了。

“还是怪孤没给你一个名分,让给你的那些东西见不得人。”太子已然失了理智,新仇旧怨一并扯了出来,“唐韵,在龙鳞寺,是你先勾上的孤,孤碰了你,事后孤可有问过你想要什么?”

太子一笑,“你说了吗?是你非要同孤搞这见不得人的鬼把戏......”

唐韵没应。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她无法反驳。

“你嫌弃孤给你的良娣低贱,不想做妾,成,如今孤给了你太子妃,你这番态度,又是何意?”

“你是故意摆出这姿态给孤看的?还是说你在介怀孤没有第一时间应了你的要求?”太子看着她,眼里一股子的尖酸刻薄,“以你当初的身份,孤许给你良娣,委屈你了吗?你怎就不想想唐家是什么处境,不对,你知道,你走投无路,故意勾了孤,让孤给你一个安身之处,既如此,你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卑贱......”

太子说完,突地将手里的那只木匣子给她撂在了跟前,极为失望地道,“这东西,是孤心疼你腹疼,特意让人寻来赠与你,有市无价,不用想,孤送给你的别的东西,定也被你卖了个干净,你便是如此践踏孤的心......”

唐韵耳边有些嗡鸣。

自己确实利用了他,如今她想抽身,也做好了被他震怒的准备。

在看到外祖父回来的那一刻,她甚至下定了决心,下回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要忍住,不要反驳,不要去激怒他。

人要心存感激。

可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殿下什么心?”唐韵抬起头,唇角微微弯起,可眸子里的光,却是一片清冷,“殿下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是我求着殿下送我东西了?我同殿下见不得人的关系,受益的何止我一人,殿下不也一直乐得其中?倘若殿下的心志坚定,那晚我能跟着殿下进宫吗,若殿下当真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龙鳞寺我能得逞?说到底,殿下并非是因我而费心,殿下只不过是败在了一个‘色’字上。”

太子听着那刺耳的话,一字一句从她嘴里蹦了出来,再见那双极为凉薄的眼睛,神色渐渐地露出了惊愕。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记得殿下曾同我说过,殿下不会纳妾。”唐韵一笑,“可殿下怎就忘了,年幼时,我也曾同殿下说过,不喜欢妾室。”

“殿下莫非觉得我还在同殿下拿乔?”唐韵轻轻地道,“殿下错了,当初我那番努力跟在殿下身边,一心想要当殿下的太子妃,是因为我的身份,正如殿下口中所说的,卑贱。

“可如今不一样了。”唐韵此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自己疼了不够,非得拉上对方一道,“我的身份起来了,眼界自然也跟着高了。”

太子妃有何好的。

整日发|情永远满足不了的欲望,床榻,书案,浴室,喂不饱的狼,她伺候累了。

不稀罕。

谁愿意当谁当去。

唐韵话音一落,下颚就被一只手死死地钳住,太子一双黑眸微微泛红,怒不可遏地盯着她,“你的意思是孤的太子妃配不上你?”

倒也不是配不上。

是她不屑得同他这样的人去配。

孤傲,偏执,还极为的自以为是。

但她觉得他万万没必要同她来较劲,唐韵忍着下颚出的疼痛,同他捋清楚,“殿下天潢贵胄,自是配得上,且配不配得上,还不是殿下说了算,殿下如今能封我为太子妃,并非是对民女的感情有多深厚,要为了民女犯忌破例,而是殿下觉得民女的身份够当太子妃了,本就是利益牵扯的东西,殿下心里清楚,民女也清楚,还请殿下不要再在民女身上,试图着讨取恩情,指望民女能对殿下的所作所为,感激涕零。”

太子压力的惊愕已经尽数化成了愤怒,捏住她下额的手指,捏得太过于用力,开始打起了颤。

“孤真是,孤真是看走了眼......”

唐韵不可否认,“嗯,殿下确实看走了眼,往后我应该哄不了殿下了。”

太子一阵头晕目眩,生平头一回被一个人气得心口绞痛,手上的力道一松,退后两步看向她,“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

唐韵没应。

不否认也不承认。

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能做到永远的逆来顺受,谁不是看菜下饭,身份起来了,谁还愿意继续低贱,又不是犯贱。

太子看着她直挺挺地立在跟前,风姿绰约,艳丽的五官被初夏的日头一照,艳得如同一个妖精。

太子:......

太子眼睛一闭,他真想一把捏死她算了。

太子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看向她,咬牙问,“如此,你所谓的爱慕孤,也是假的?”

唐韵看着他已经被自己气得发白的脸色,不太好回答。

毕竟还没到非要去揭穿的地步,她怕自己再说下去,他会承受不住,当真一把掐死了她。

“殿下自己想吧。”

太子:......

太子的脑子陡然生出了一团黑,周身血液乱窜,心跳凌乱,及时地扶住了跟前的木几。

成。

要他想......

半晌后,太子才终于缓过来,抬起头,清隽的面孔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温和,愤怒地扭曲着,“唐韵,你这个.......”

“娘娘。”

外面宫娥的声音传了进来,唐韵没再看他,微微俯身,给他蹲了个礼,神色平静地走去了门口,禀报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已候多时了。”

太子:......

他真想掐死她。

*

太子回到东宫,脸色极差,精神也提不起来。

明公公和小顺子弯腰立在屋内,一声都不敢吭,想着适才从东宫出去,太子那阵势,似乎要将唐姑娘吞了。

如今回来,竟是如此颓败。

明公公适才一直立在屋外,并没听到殿下和唐姑娘说了些啥,但这会,明摆着又是唐姑娘占了上风。

这一来一回,掐来掐去,明公公突然发觉,这么多回了,似乎殿下从来就没有赢过。

明公公:......

太子浑身提不起劲儿,晚膳也没吃多少,早早的让人闭了宫门,沐浴更衣完,也没看折子,也没再看书,躺去了里屋榻上。

明公公立在外屋一直守着。

半夜时,里屋内便传出了一道怒斥声,“如今她是长翅膀了,可她那翅膀,也是孤给她的......”

明公公:......

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

翌日。

唐韵在宫的最后一日。

皇后没再让唐韵进屋去伺候,给了她一日的假,还给了她一块同行的牌子,“明儿就走了,宫里还有哪个地方想去的,趁着人还在这,去瞧瞧吧。”

皇后也没功夫陪她,皇上已经知道了安阳逃婚跑去了西域之事。

再加上太子,昨日从她屋里离开的那脸色,可谓是让皇后长了见识,这么多年了,她像是才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

这会子她是一个头两个大,给唐韵一块同行的牌子,她想去哪儿,就自己去走走。

“多谢娘娘。”唐韵感激地接过。

她确实还有地儿要去。

唐韵用完早膳不久,便带了一份礼物,去了明春殿,看望吴贵嫔。

吴贵嫔已经身怀六甲,上回有了皇上的口谕,皇后特意为了请了两个嬷嬷在身边伺候。

如今这一养,唐韵第一眼还未敢认。

身形圆润,胖得如同一个球。

见到唐韵,吴贵嫔的神色一愣,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唐韵倒是规规矩矩地蹲了礼,亲热地唤了她一声,“娘娘。”

吴贵嫔面上勉强挂出了一抹笑,“唐姑娘来了。”

如今谁都知道宁家起来了,吴贵嫔自然也知道,宁家老爷子被封了侯爷,膝下的儿子孙子齐齐封赏,可谓是风头出尽。

再看唐家。

简直就是倒了个转。

吴贵嫔不想招惹上宁家人,也招惹不起,一直躲在殿内,甚至不敢出门,就怕撞上唐韵,今儿倒是被她寻上门了。

吴贵嫔没给唐韵赐坐,唐韵也没坐,只立在她跟前,笑着道,“明日我便要出宫,想着在宫里还有娘娘一个亲人,特意过来瞧一眼,见到娘娘身子安康,我也放心了。”

吴贵嫔心里暗笑,早不瞧晚不瞧,这时候来瞧她,安的什么心,她能不知道,“唐姑娘费心了。”

唐韵却没走,又笑着看向了吴贵嫔,“娘娘,我有几句话要私下里同娘娘说。”

吴贵嫔眼里瞬间生出了防备,警惕地道,“这屋里的都是自己人,唐姑娘有事直接说吧。”

“如此甚好。”唐韵笑着道,“这消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唐夫人,想着眼下就要出宫了,先来知会娘娘一声,娘娘的父亲,吴老爷子,尚还在人世,说来也真巧,被外祖父在西戎碰上了,这不一并带了回来,娘娘要是......”

“唐姑娘......”吴贵嫔脸色一白,忙地打断了她,回头同身旁的嬷嬷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等嬷嬷走了,关上了房门,吴贵嫔才看向了唐韵,“唐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唐韵也却没再说,只从袖筒里拿出了一副画像,走到了吴贵嫔的身旁,将那画像,慢慢地展开在了吴贵嫔跟前的木几上。

唐家先夫人,宁氏。

“你......”吴贵嫔瞳仁一缩,惊愕地抬头,正要唤人,便听唐韵道,“吴老爷子勾结前朝余孽,一夜之间烧毁了宁家所有的铺子,再利用唐文轩的权势,将宁家逼得有家不能回,外祖父更是被赶出了大周,只是你们没料到,宁家人命硬,活了下来,不仅没客死他乡,还立功归来,对了,吴老爷子是前朝余孽,娘娘可知?”

吴贵嫔脸色早就一片惨白,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娘娘应该知道才对,吴老爷子不过一介铁匠,能将你们姐妹送到唐家,将我母亲活活逼死,没有势力相助,他办不到。”

“你,你胡说什么......”

“不过也不重要,吴老爷子如今已在祖父的手上,娘娘可要想好了,一旦将其交给陛下,娘娘就算是清白的,可还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