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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定当将功补过,肝脑涂地。”

“先别忙着立誓。”董灵鹫虽然拒绝了他的“诚意”,也拒绝了一些权力的交换,但却将另一件事提了上来,“北伐后勤总务,你做军粮的总调度。”

徐尚书双目微睁,身躯顿了片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如山的分量压了下来。

“将功折罪。”董灵鹫道,“依情处理,这是尚书大人说的。”

这里的“情”是指情势、时局,跟私情没有任何关系。从前徐妃在的时候,董太后都不曾将徐家太过放在心上,何况今日哉?

对方先是不得不埋头应下,然后又问:“此事实在重要,臣年迈昏聩,若是出了差错……”

“差错?”董灵鹫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很快又从容地落下,“那就依律,治你满门的罪。”

对方极为明显地呼吸一滞,久久不曾出言,最后领旨谢恩。

……

皇帝上了两日朝,脾气显而易见地变得暴躁起来。

与此相对的则是——小郑太医在两次大朝会之后,神清气爽地回到了慈宁宫。

他那个官职,一般情况下没有参与廷议的资格,不是在户部整理事务、就是按照度支部或是户部总司的安排,东跑西跑,核对这个、审计那个,事情又多又繁。结果两次大朝会之后,郑玉衡……不,郑钧之这个名字简直名声大噪,不仅全户部的官员都对他报以怀疑迷茫、暗暗考量的眼光,从前欺负他新来的其他承务郎也都换了张脸,老实地把自己的活儿拿了回去。

这倒不是阿谀奉承他,只是怕小皇帝砍他的时候血溅到自己身上罢了。要是陛下余怒未消,把他们这些将活计全交给郑钧之的人一起砍了怎么办?

他们的心思,郑玉衡懒得揣测,总之活儿轻了不少是好事。他正好躲过温侍郎的盘问,得空回宫。

医官不上朝,就算郑玉衡在深宫大内随意露面,也不影响郑承务在金殿上差点被拖出去砍了的辉煌事迹。当他重新做回医官,穿上袖口环着百草图样的衣衫时,陡然感觉到一股格外的满足和轻松。

休沐日。郑玉衡身上飘着淡淡的皂角清香,挽袖添墨,摒弃所有复杂的思路,完全放空自己,做好一个“红袖添香”的贤惠角色。

他看着董灵鹫看案卷、折子、看书,然后又审了审宫务,觉得她眼睛一定酸了的时候,才轻轻咳嗽一声。

董灵鹫没听见。

郑玉衡又提高声音咳嗽了一下。

董灵鹫迟迟地瞥了他一眼,说:“喉咙不舒服?”

郑玉衡道:“没有。”

“没有?这天气时节还冷得很呢,你年轻,穿得单薄,什么衣裳都敢乱跑。”董灵鹫数落了两句,“冒着风了也不说,胡闹。”

“我什么时候……”郑玉衡说到一半,觉得自己胆子大了,居然敢反驳娘娘的话,又咽了回去,凑过去跟她道,“娘娘该休息了。”

董灵鹫光看字不看他,道:“都怪你们,这些案卷和汇总一次呈上来得太多,不然哀家早就看完了。”

她转过头,呼吸温热地一荡,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脸颊。

董灵鹫徐徐地眨了下眼,舔唇,低声道:“休息?”

郑玉衡点头,贴了贴她,小心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太累了,会长白头发的。”

董灵鹫笑了笑:“怎么休息,跟你么?”

还不等郑玉衡说话,因天冷挂在殿内的那只鹦鹉挑到木棍上,张口学舌道:“娘娘说得对,娘娘说得对——”

这是上回宣靖云教的,郑玉衡倒是也教了一句,但这个笨蛋鹦鹉从学不会在该说的时候说。

董灵鹫伸手拉过他的腕,另一端捧住他的脸颊,在柔软湿/热的唇瓣上磨了磨,磨出红/润充血的迹象,低声:“躲什么?我还会咬你不成。”

讲到这个,郑玉衡可就有话说了,他抬手微微按住下唇,给她看唇肉内侧的伤口——还是过年时候的,咬得渗血,现在还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董灵鹫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稍微心怀愧疚的这时,鹦鹉又高声道:“娘娘什么都对,娘娘什么都对。”

郑玉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鸟,可怜巴巴地道:“这也不是我教的。”

宣靖云就是个马屁精,他光知道哄太后高兴这一项,教得都是这种话。

董灵鹫微微一笑,道:“难道说得不对吗?”

郑玉衡矜持道:“居高位者要多听谏言,少听谗言。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只鸟学得都是奉承的谗言。”

“那你呢?”

“我……”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羞愧地道,“忠言谗言是他们的事,我吹枕边风。”

作者有话说:

羞愧了,但没看出来是哪门子羞愧。

有点矜持,但矜持得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