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醉梦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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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玟道:“这是哪来的自信。你这份任性轻佻,倒真是昏君种子,看来成华四十年的时候,我真的很惯着你。”
萧玄谦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低声道:“对,老师……是喜爱我的。”
他的目光专注而深幽地注视过来,谢玟顷刻有一股被洞悉到的错觉。萧玄谦道:“我明明对那些伤害你的记忆那么陌生,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在我身上,但又很清楚地明白……这都是确实存在的。”
谢玟想要抽回手,随后却被他按住,轻轻地亲了一下手腕,落在那处狰狞的伤口上。
他说:“只要老师多疼我一点,想要怎么改造我、驯化我,我全都愿意。您只要别不要我就行了,我的脑子会被钻出一道缝,会变成很恐怖的……怪物。”
谢玟静静地看着他,他想,是啊,那个怪物的牙齿嵌开一道伤口,舔舐过临近筋骨的血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也不例外。
他没有再收回手了,而是轻轻贴住了对方的脸颊,掌心残余着些许温度。而当萧玄谦以为他要做什么时,谢玟却平淡地止住动作,什么都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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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节之中,处处张灯结彩。一切果然如风清愁所说,牡丹馆整整热闹了一天,什么吹拉弹唱、丝竹管弦、歌舞小曲,果然不愧是洛都第一馆,真是温柔富贵乡,让人足可以抛掷下一切烦心事。烟花爆竹放了一天,青大娘子穿着一件银鼠外褂,将屋里的人挨个点了一遍,在众人起哄上先喝了一杯酒,正是牡丹馆出名的女儿红。她跟几位头牌敬酒,互相倒满劝下肚,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声“还得跟先生喝一杯”,青娘便扬起头,在屋里寻找谢玟的身影。
风清愁拍了拍她的肩,抬手指过去。青娘顺着她的指引,看见在火炕最里面的角落,谢玟领着童童坐在边上,膝上盖着一个毛绒绒的毯子,他那个年轻的亲戚也陪着他坐,眼珠子跟盯肉似的盯着谢玟。
周围人多口杂,吵闹得很,青娘跟风清愁问:“他困了是不是?”
“哪里是困了,你没来的时候,不满十四的小丫头们给她们先生磕头拜年,挨个敬酒,他是千杯不醉的人吗?也不想想,以前哪年不喝多?”风清愁道。
青大娘子道:“我说了让丫头们喝酒,他以茶代酒,你这小蹄子又没告诉他是不是?他身边那个人……”
风清愁竖起耳朵,青大娘子却没说下去,而是推搡了她一下:“净给我添乱。”
就在此刻,周围的姑娘们也都发现谢玟躲到角落里,叫唤着让妈妈给他敬酒。青大娘子拗不过,心说反正都喝过头了,一杯两杯也不算多,便向谢玟举杯。
谢玟怎么可能驳青大娘子的面子,起身任由身旁的姑娘们倒酒,举杯道:“承蒙大娘子照料。”
青娘道:“哪里,承蒙谢先生关照我这些女儿们才是。”
两人饮下杯中酒水,青大娘子见他又坐了回去,便不动声色地指使旁边几个小姑娘坐过来些,把围桌的圈儿给连上,让谢先生自己休息去。
酒桌上喧哗无比,一圈一圈地行酒令、玩乐,谢玟确实是早就醉了,只是他酒品很好,几乎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靠着窗、盖着毯子休息,童童一开始还乖巧,后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声,就找朋友们玩去了。
过年这样的喜庆节日,童童也很喜欢。
只有萧玄谦陪着他了。
明明这么吵闹、这么沸反盈天的酒桌饭局,萧玄谦却丝毫不觉得闹,他抬手将谢玟带过来一点,半搂着他,让老师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低低地唤道:“真的那么困,就回去了。”
谢玟的睫羽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他声音让酒水浸透,轻微地沙哑:“童童还没玩够呢……”
“我叫人看着她。”萧玄谦语调柔和,耐心地道,“我的人一直都在不远处。”
谢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稍微抬起头,他的下颔抬起时,被衣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颈项便露出来,从喉结到锁骨,连接出一段脆弱又修长的曲线。
萧玄谦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谢玟的眼睛形状很好看,本来看人就温柔多情,喝醉之后,这双眼睛更是湿透了,他道:“那你一会儿,把她接回来。”
“……好。”萧玄谦怔怔地看着他,随后又仓促地收回视线,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放在哪儿,才能不那么悸动。
谢玟被他扶着起身,抬手按住了额角,觉得脑海中隐隐抽痛,胸口也有一股时有时无的闷。但这感觉很快消退了,萧玄谦跟青大娘子请辞,青娘心细地叫人拿来一件厚厚的斗篷,道:“屋里热,看他脸都红了,大侄子给他系好了斗篷,出门让风冒着惹了风寒,又得难受。”
萧玄谦让谢玟靠着自己,然后细致周到地把斗篷给他戴好,又低头捧住对方的脸,轻声说了一句:“方才我要给你挡酒,你非要逞强。”
谢玟伸出手要环他的脖颈,靠在小皇帝的怀里缓了半晌,声音有点发飘:“头晕。”
“多谢青娘,那我们先走了。”萧玄谦环着他的腰,跟大娘子告别了一声,然后掀开厚重的门帘,步出内室。
雪早就停了,漫天烟花,四处都是喜庆的爆竹声。萧玄谦手里提着一盏灯,还能将谢玟揽得很稳,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走到一半,谢玟实在头晕得厉害。
他靠在小皇帝怀里轻轻地抽气,萧玄谦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抱着他道:“要是走不动了,让我背你吧。”
谢玟半晌没吭声,也不知道是脑子彻底被晕住了,做不出决定,还是脑子跟得上,嘴却跟不上,总之是没有反应。
萧玄谦哄着他道:“前面挺长一段路,你自己过去还得浪费时间,外面风大,让我背你走,这样快。”
谢玟终于迟钝地点了点头。
就像是青娘说的,他一年到头喝醉的次数也没有两回,但他性格又好,过年的时候总被劝酒,以前都是自己在角落里睡着,等后半夜散了场,解酒汤也熬好了,青娘再打发人送他回去的。
只有这一次,小皇帝在身边,他下意识地环住了对方的脖颈,感觉一股很熟悉很熟悉、却又让人莫名忐忑的气息环绕着自己。
你是想对我好吗?谢玟有些迷茫地想,是这样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