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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两个这头吃着温光启和莲姨娘的瓜, 次日,胡府就派人到了赵府来接赵宝丫去。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沉香姑姑,说是胡宝珠伤心过度, 病了好几日了。昨晚上高烧一直嚷着要见她。

赵凛是不愿意闺女去的,沉香姑姑自然也看出来了, 屈膝行礼道:“赵秀才且放心, 清晨去申时前一定回, 也不用贵府的人去接,奴婢再亲自送回来。”

对方都这样说了, 还不同意就太不近人情了。

赵凛看向闺女, 问:“宝丫要去吗?”

赵宝丫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嗯, 我要去, 宝珠姐姐病了,我给她带一张平安符。”

沉香姑姑甚是欣慰:“小小姐见到姑娘一定很开心,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因着一日便回,赵宝丫只穿戴整齐, 抱了蓝白猫就出去了。坐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胡府。

胡府的白幡已经撤了, 只余门口垂挂的两只白灯笼在寒风里晃动。门前冷清, 也没多少人敢在这个时候跑到府上找不自在。

沉香姑姑牵着赵宝丫往里面走时,又碰见匆匆往外走的胡县令和温光启两人。胡县令看见沉香姑姑倒是停了下来, 沉声交代道:“宝珠那要担心些,时刻让林大夫看顾着。”

赵宝丫从沉香姑姑身后探出头来,猫眼儿眨巴眨,一直盯着胡县令身边的温光启看。她左看看右看看, 又歪头看,似乎在研究对方是什么东西。

淡定如温光启都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忍不住笑问:“赵家的丫头,你在瞧什么?”

他一开口,赵宝丫似是惊到,揪住沉香姑姑的衣摆挡住自己的小脸。

温光启嘴角抽搐:这父女两个一个赛一个的戏精,昨日胆子不还大得很嘛,这会儿一副看见坏人的表情是哪般?

胡县令交代完匆匆去了。

微风拂过,赵宝丫使劲嗅了嗅鼻子,这次好像没闻到那股莲花香。

两人一路去了胡宝珠的院子,到了门口就听见春桃在哄胡宝珠吃药。胡宝珠虽不如从前那般刁蛮任性,但还是很不配合。

“小小姐,您就喝一口吧,再不喝又要凉了。”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喝苦苦的药,我要母亲,我要母亲……呜呜呜呜。”胡宝珠越哭越伤心,抱着被子不肯动。

春桃见了,也跟着抹眼泪。直到看到小宝丫,才似看到救星似的:“小宝丫,你终于来了,快来帮忙劝劝小小姐吃药啊。”

胡宝珠一听到小宝丫的名字,咻的抬头,用她那肿成核桃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过来,“宝丫妹妹……”

赵宝丫放开蓝白猫,哒哒的跑到她床边坐下,小声问:“听说你生病了,是不是很难受呀?”

胡宝珠眼泪汪汪的点头,张嘴就嚎:“我没母亲了,我想母亲,呜呜呜……”

赵宝丫连忙伸出小手去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我也没有娘,我都不哭,宝珠姐姐别哭了。”

胡宝珠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朦胧的盯着她,问:“你没有娘吗?”

赵宝丫点头:“嗯,我出生没多久娘就死了,我都没有见过她呢,也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我都没哭呢。”

她身后的沉香姑姑和春桃眼角抽动:哪有这样比惨安慰人的?

可是胡宝珠就是被安慰到了:小宝丫比她可怜,比她小都没哭,她更不应该哭了。

胡宝珠吸吸鼻子:“那,那我不哭了……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想吃药。”

赵宝丫很认真的说:“生病了就要吃药啊,我出身身体就不好,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每天都要喝很苦很苦的中药呢,整整喝了两年,现在也要吃很苦很苦的药丸。要是宝珠姐姐现在不吃药,身体变差了就要和宝丫一样天天吃苦药哦。”

“天天喝?两年?”胡宝珠被吓坏了,朝春桃伸手:“我现在就要喝药。”

春桃从来没听过这样哄人的法子,一想到天天喝这么苦的药,她都想吐了。床边的小团子说起来还面不改色,真的又乖又暖,怪不得小小姐这么喜欢她。

胡宝珠咕隆隆把药喝了,刚放下碗小嘴巴里就被塞了一颗蜜饯。赵宝丫拿过桌上整碟子的蜜饯塞到她手里:“吃,多吃点肚子里面也不会苦了。”

“真的?”胡宝珠捧着蜜饯连吃了几颗,泪盈盈的眼睛终于弯了起来:“真一点也不苦了!”

赵宝丫很是自豪:“是吧,我小时候喝药都这么吃的。”她又掏呀掏,从腰间的绣囊里掏出一个叠好的平安福递了过去:“呐,这是大年初一,我在城皇庙求的平安福,你带着它就不容易生病了。”

胡宝珠捏着平安福的一角,眼神闪烁犹疑:“……我,我带着它,母亲会不会怕呀?祖母说母亲会时刻跟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她会不会怕这个?”

赵宝丫:“不会的,她会住在里面一起保护宝珠姐姐的。”

胡宝珠这下开心了,嚷着让春桃给她带上。老太太从佛堂过来,瞧见她终于展露了笑颜,心下大大松了口气。

沉香姑姑也跟着笑:“还是赵家的小姑娘有办法,可惜赵秀才宝贝得紧,申时前就得送回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府上这种情况哪家大人会放心?能让她来已是不错,午膳准备丰盛点,两个娃儿一起,宝珠也能多用些饭菜。”

沉香姑姑点头,又问:“大公子那要准备吗?”

老太太思索两秒:“也备一些吧,说不定会回来……”

沉香姑姑领命去了,午膳准备得很丰盛,有荤有素、每样只有小小的一叠,做得软糯,大多清淡爽口。

老太太这几日都陪着胡宝珠一起用膳,瞧着她和小宝丫你一口我一口,胃口不禁也好了起来。吃到接近尾声,膳房外传来匆匆脚步声,紧接着一人跨了进来。

来人黝黑高大,浓眉、国字脸,先喊了声‘祖母’,又喊了声‘小妹’。看见赵宝丫时明显愣住。

老太太先开了口:“还没用饭吧,坐吧,这个小孩儿是赵秀才府上的,是宝珠的好朋友。”她又朝小宝丫道:“宝丫,这是宝珠的大哥,你跟着喊大哥就行了。”

赵宝丫立刻甜甜的喊:“大哥。”

胡辰点了点头,顺势拉开下首的凳子坐下,婢女立刻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到他面前。他垂首肃目,看着桌面没动。

老太太好奇问:“怎么不吃?”

胡辰迟疑两秒,老太太道:“有话就说!”

胡辰:“祖母,我想开棺验尸!”

老太太手里的筷子都吓掉了:“开什么?开棺验尸?开谁的棺验谁的尸?”

幸好老太太用膳不喜人多,只叫沉香姑姑和春桃在旁边伺候着,不然非得吓死几个下人不可。

胡辰:“开母亲的棺,验母亲的尸。”他肃声道,“我怀疑母亲不是自缢,是被人害死的。母亲房里的婢女都说母亲情绪很稳定,还说要带宝珠回外祖母家,包袱都收拾好了。我虽与母亲相处不多,可也知道,只要宝珠在,她决计不会想不开。定是有人害了她,又怕我知晓,才匆匆将她葬了。”

“下葬的日子是你父亲挑的,难不成你觉得是你父亲害了你母亲?”老太太激动手抖,“胡府出了这等事已经很是难堪,你母亲下葬你没赶回来,已经让人诟病。如今你还要开棺验尸,你还要不要在这世上立足了?”

“你父亲听到会打死你的。”

两人声音都很大,都忘了旁边还有两个小孩儿。等听到胡宝珠哇的一声大哭,老太太才反应过来,朝沉香姑姑和春桃道:“先把两个娃儿抱出去。”

沉香姑姑和春桃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两个孩子抱起来往外走。胡宝珠哭得很伤心,声音大到掩盖住了里面的争执声,任凭小宝丫竖着耳朵也听不清里面说了什么。

她挠挠脑门:方才吃饭怎么就没把猫儿带来呢。

胡宝珠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赵宝丫无事可做,想想也爬到床上跟着她一起睡觉。这一觉就睡到接近申时,沉香姑姑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又给她穿好衣服,压低声音道:“我们偷偷出去,莫要惊醒了小小姐,不然她见你走又要哭了。”

赵宝丫乖乖的点头,穿好衣裳,抱着小猫猫就跟着她身后往外走。那轻手轻脚的模样实在太可爱,沉香姑姑嘴角忍不住带了点笑。

赵家的这个小娃儿实在太招人稀罕了,要是早点到府上来,说不定小小姐脾气早变好了。

申时初,日头打在人身上还暖阳阳的,从后院到前院有一段路。沉香姑姑担心小宝丫累着,主动要去抱她,小宝丫也特别乖的让她抱。经过后花园的莲池时,正巧碰见从西边走过来的莲姨娘和她的婢女。

沉香屈膝行礼,莲姨娘回了半礼后,温声问:“沉香姑姑可是要送小宝丫去赵府?”

沉香姑姑摇头:“不是,赵府现下没人,奴婢要把她送去何记酒楼。”

莲姨娘主动道:“正巧我也要出去一趟,你且先回去吧,把小宝丫教给我,我送去何记酒楼。”

“这……”沉香姑姑迟疑,她是答应了赵秀才要亲自把人送回去的,假手于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万死难辞其咎。

然而,还不等她推辞,小宝丫主动扑到了莲姨娘身上。一手揽猫,一手揽住她的脖子,软糯糯的道:“姨娘好香啊,宝丫喜欢香香的姨娘。”

莲姨娘温声笑了:“沉香姑姑你看,小娃儿愿意跟着我呢。你放心,我会把人安全送到的。”

小宝丫鹦鹉学舌:“沉香姑姑放心,姨娘会把宝丫安全送到的!”

莲姨娘温婉,做事向来细心,一大一小都愿意,沉香姑姑也没什么意见了。她朝莲姨娘屈膝,“那麻烦姨娘了,马车就在外头候着,您带宝丫过去吧。”车夫是府上的老人,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莲姨娘点头带着婢女,抱着小宝丫往外走。

马车慢悠悠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小宝丫抱着猫儿坐在莲姨娘对面,时不时就偷看她两眼。在她第六次偷看时,莲姨娘掩唇轻笑:“小丫头看什么呢?”

她长得美,也很温柔,这种温柔和美与苏玉娘又不同。苏玉娘如同春蚕吐出的丝,虽柔但韧,而莲姨娘就像江南河堤柳,柔弱无依。

小宝丫喜欢温柔的人,看着她笑也跟着弯起眼:“就是看姨娘好看呀。”她眨巴着眼问,“姨娘,你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你怎么会嫁给县令大人做姨娘呀?”小姑说,做姨娘做小妾都不好。

莲姨娘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团扇轻摇:“年少时是挺多人喜欢我的,可我只钟情于一人。”

小宝丫懵懂:“那个人是谁呀?是县令大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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