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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嘉幼张了张口,想将他喊回来继续,又拉不下脸。

她站起身,掀开纱罩吹灭了一盏灯,留一盏照明,往内室走:“今晚没心情看了,早些睡吧。”

卷宗都不看了,看来被自己气得不轻,谢揽咽下喉咙里的水,赶紧跟进内室去。

冯嘉幼刚在床边坐下,他屈膝半蹲在她面前,弯着腰讨好的为她脱鞋除袜。

头一回这样,冯嘉幼不习惯,收了收脚。

谢揽以为她还在闹别扭,捉住不放:“幼娘,你也知道我从前强横惯了,说话从来不看别人的脸色。对着你,我已经是各种小心翼翼,但有时候……”

内室没燃灯,靠着外间那盏烛火透进来的光影,不明不暗,视物恰到好处。

冯嘉幼低头看着他的头顶,脚踝被他握在手里,痒痒的,生出几分局促:“那你对着我岂不是很辛苦?”

“说实话吧,咱们刚认识时,我心中怜惜你,又觉得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处处哄着你让着你,是有一些累。”脱了她的鞋袜之后,谢揽没有立刻起身。

他用手包裹着她的脚,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抬头看着她,“但现在我只是不想惹你生气,我想你开心。”

想她开心,想她平安如意,想她得偿所愿。没有原因,就是想,特别想。

“我知道你这人有情调,可是你也知道,我们漠上没有风花雪月,我又喜欢习武,肚子里没有几点墨,当然是比不了……”

可怕,谢揽险些将李似修说出口,及时打住,不然肯定要被她一脚踹过来。

他还得考虑下,自己要不要假装后仰倒地。

冯嘉幼正与他目光交汇,他这突如其来的异常逃不过她的眼睛。

猜到他想拿李似修对比,也的确想踹他,但又忍不住想笑。

因为她心里并不认为李似修比谢揽强多少。

李似修看上去是个风雅之人,但想起他那一大堆罗里吧嗦没有重点又矫情到令人窒息的信,他往后的夫人,恐怕也是要头痛的求他闭嘴。

“你笑话我?”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下,谢揽也看出了她暗藏的笑意,“不生气了?”

“我信你今晚是真想和我圆房了。”

冯嘉幼抬手去拔挽发髻的金钗,挑了挑眉道,“整天恨不得将‘老子天下无敌’写在脸上的人,竟然蹲在我脚边自揭其短。前阵子咱们在村子里借宿,想听你和我说几句好听话,你嫌恶心怎么都不肯,还和我解释此一时彼一时,瞧,现在不是挺会说的,怎么不嫌烫嘴了?”

怪不得总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像谢揽这种不通风月的人,一旦开了窍,都没了往常的怯意。

可见原先的怯意,是他还不太“想”罢了。

冯嘉幼心里头挺欣慰,他总算是“想”了。同床共枕那么久,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总是避着,怎么撩拨都能忍的住,令人挺没自信的。

谢揽却被她一番话说的愣住,他说什么好听话了,不就是简单的她问他答而已?

仰着头本想辩解,却见到金簪脱落后,她长发倾泻,映衬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芙蓉面,令他嗓子干的厉害。

今晚确实不太对劲儿,心绪荡漾的止不住,也很舍得自己的脸面。

哪怕看起来不值钱,没尊严,他也能轻易说服自己不去在意。

谢揽还是要辩解:“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可不是为了……故意骗你。”

冯嘉幼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右脚,脚尖在他胸口轻轻踢了踢,戏谑地笑:“夫君,你再说下去就到子时了,这一晚上功夫可都白费了。”

谢揽站起身,一把掀了被子,将她的腿挪去床上,又顺手将她推去床里侧。

他利索的脱去鞋袜,也躺下了,被子向上一拉,盖到两人的脖颈处:“睡觉!”

今晚上说什么也不碰她一下,省得被她诬赖,往后必定时不时拎出来数落他。

“恼了啊?”冯嘉幼推他一下,他不吭声。侧身去抱他,他也不像往常一般伸出手臂搂着她。

冯嘉幼觉着有趣,想逗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格外不老实,这里抓一抓,那里捏一捏。

谢揽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扔进了冰湖里,不停打着颤。又好似三伏酷暑里围炉打铁,不只热出了汗,心脏还被震的咚咚响。

但他存了心要证明自己,闭上眼睛当做练功。

他将冯嘉幼想象成自己比武的对手,此刻正在试图寻找他身上的弱点,让他破功。

只要他能坚定这个信念,他就不可能输。

谢揽在心里默念:来吧冯嘉幼,今晚我就让你看看我苦修多年的这身本事!

冯嘉幼原本兴致勃勃的,却感觉自己手底下躁动的猛兽,逐渐变成了一条毫无波澜的死鱼。

这个混蛋!她气的又一次想要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懒得搭理他了,冯嘉幼转身背对他睡。

但她也不是个肯轻易认输的性格,才刚转过去,又较劲儿的转了回来,眼睛微微一眯,在他耳边含羞带臊柔肠百转的喊出他一直最想听的两个字:“谢郎~”

这场比试谢揽原本都已经大获全胜,正得意自己英雄不减当年,却像是突遭暗算,被她一记暗器扎到了心窝上,顿时就绷不住了。死鱼终于翻了身,报复性的将这个阴险小女子压在身下。

他输了,一败涂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