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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白姨娘与孟以薇来探望过孟扶楹,周氏打发她们回去,孟允棠与孟础润还留在他房中。

“昨日傍晚刚下狱, 晚上就受了刑,今日却又放出来了, 可是抓错了人?真是岂有此理。”周氏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孟扶楹,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没有抓错人,我于此事确实有涉,能这么快出来,定是因为贺六郎帮了忙。只是,我好像坏了他的事。他为了帮我今天一大早就出了狱, 结果那童廉童相公就在狱卒来送朝食时,敲碎喝水的碗割喉自尽了。”孟扶楹道。

周氏与孟允棠都愣住了。

孟础润却道:“阿爷你确定?早上贺六郎从大理寺出来,看到我们被小吏拦在大理寺门外, 可是理都没理我们。”

“你们与他说话了?”孟扶楹问。

孟础润被问得一噎, 不吭声。

孟扶楹也不去说他, 只对周氏道:“明日你先备些礼替我去卫国公府谢谢他,待我能下床了, 再亲自去。”

周氏应下。

从房里出来,周氏打发两个小的回去休息。

孟础润先走了, 孟允棠却挽着周氏道:“阿娘,明日我与你一道去卫国公府吧。”

周氏有些意外,伸手捋一下她有些松散的鬓发道:“你不用勉强,我与你弟弟去就行了。”

“我不勉强, 咱们家与他之间本来也就是因为我才起的龃龉, 既然他帮了阿爷,我做女儿的, 理应代阿爷去谢谢他。”孟允棠道。

周氏望着她。

她被贺砺扣在府中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她都没有告诉她。她没有被贺砺强迫,但自回家后,她又是显而易见的郁郁寡欢,周氏一直想弄清楚事情的症结究竟在何处。

明日带她一同去见贺砺,许是会有所发现。

这般想着,周氏就同意了。

次日一早,朝闻鼓刚响起来母子三人便携礼去了卫国公府,却还是没见着贺砺。

“我家阿郎进宫去了,临行前曾吩咐,说他此番援手只是为了报恩而已,请孟公孟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鹿闻笙彬彬有礼地对三人道。

周氏听他转达这话,仿佛贺砺不想再与孟家有过多牵扯一般,自然也不好厚颜留下,只得说不管因为什么总是救命之恩,总要当面道谢的,既然今日他不得空,那改日让孟扶楹亲自来。

三人要走,鹿闻笙却又叫住孟允棠,道:“孟小娘子,阿郎将鹦鹉养在我处,虽是有你送来的饲养手册,但我从未养过鸟,近来看它恹恹的精神有些不好,唯恐出事,你能不能随我去看看?”

孟允棠一听彩衣不好,急了,回身对周氏道:“阿娘,要不你和阿润先回家,我去看看彩衣,稍后回来。”

上次的事让周氏至今心有余悸,不大放心孟允棠一个人留下,便道:“你去吧,阿娘在这里等你,左右现在时辰尚早。”

这时家里的仆人突然找来,对周氏道:“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和老夫人来了,正在家里大吵大闹,阿郎着小人来请你回去呢。”

周氏一听,便要回家,又看孟允棠。

见家中有事,孟允棠心里着急,对鹿闻笙道:“我下午再来可好?”

鹿闻笙自然说好。

母子三人离了卫国公府匆匆回到孟府,听下人说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正房里,又忙忙地赶到正房去。

刚到门外,便听绥安伯夫人吴氏在里头大声道:“你便是为着自己脱罪,也不能把你大兄供出去!如今你回来了,他却下了大狱,难不成真要绥安伯府夺爵抄家你才满意?”

周氏一听,火噌的一下就蹿到了头顶。昨晚孟扶楹已经将下狱的前因后果细细说给她听了,分明就是他们自己惹的麻烦,这吴氏竟然还有脸上门来吵?

“不供出大伯,难不成让老三代大伯去死?”她迈进门去,朝沉着脸坐在一旁的孟老夫人行了一礼,对脸庞浮肿仪态尽失的吴氏道:“原本就是大伯托三郎放那两车货进的西市,三郎念着兄弟情义答应了,如今因为那两车货出了事,你们不去找托你们办事的人,反倒来找我们?你是不是急昏头了?”

“不找你们找谁?我的欣儿,你说,是不是你们找人绑的她?”吴氏一见周氏,疯了一样冲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双目赤红表情狰狞道:“一定是你,因为七娘,你恨不能剥她的皮吃她的肉,她才十七岁,你怎么下得去这个手?!我跟你拼了!”

周氏被状若癫狂的吴氏给惊呆了。

“你放开我娘……”情急之下,孟允棠上去想拉开吴氏,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孟础润冲上前去一把将吴氏推出老远,摔了个四仰八叉,挡在周氏与孟允棠去前面道:“要发癫去别处发,我阿爷还要养伤!”

吴氏摔愣了,回过神来后,干脆也不起身,就坐在地上嚎啕起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孟老夫人在一旁跺着龙头拐杖唉声叹气。

床上的孟扶楹瞧着这乱成一团,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原地升天算了。

周氏看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吴氏,心知单是孟扶林被抓,绝不可能让她失态成这般模样,便问孟老夫人:“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孟老夫人面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心气的模样:“昨日下午,欣儿找回来了。人还活着,只是被拔光了牙齿,割断了舌头。”

孟允棠吓得用手掩住嘴,周氏也惊呆了,就连孟础润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不是你知道郑家不休她之后,派人做的?”孟老夫人盯住周氏。

周氏整理一下情绪,道:“便是为了给儿孙积福,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除了你们还能有谁?欣儿她一个姑娘家,这么多年来,得罪的也只有你们而已。”吴氏不信。

“你若不信,尽可去官府告。”虽是惊异于孟雅欣的惨状,但对这个一而再害自己的女儿,还不知悔改的侄女,周氏是真同情不起来。

孟老夫人道:“先不说此事了,当务之急,是把老大给救出来。你们与卫国公府关系好,去求一求贺六郎吧。”

孟扶楹闭着眼睛假寐。

周氏心中厌恶至极,道:“母亲,我们家也就靠着往日那点情分与卫国公府寻常走动而已,若说关系好,又怎及得上对贺家有恩的汝昌侯府?母亲何不去请张家帮忙想想办法呢?再者那两车货又不是大伯的,他想脱罪,将货主供出来不就是了?”

孟老夫人被周氏这般半阴不阳地讽刺,恼怒不已,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能冲周氏发火,只得呵斥吴氏:“别哭了!人还没死呢!”

……

大明宫太和殿。

太后一双凤目紧盯着贺砺,一脸不虞,道:“他身边的奉茶都招了,你还不如实道来?”

贺砺放下茶杯,抬起脸来微微一笑,道:“此事确实是我与太子共谋。”

太后见他认了,愈发觉着不可思议,怒道:“他才多大?你怎能让他配合你行此险招?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是不是?”

贺砺神色镇定,道:“姑母,太子行此险招为的不是配合我,而是为你和圣上分忧。他知道你与圣上现在必须表现得不偏不倚,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你们难做。我动手,秦衍还是会把我的动机往复仇上想,不会对你和圣上有过多的考量。太子年纪虽小,但有勇有谋,具备身为一国储君最需要的坚韧品质,姑母大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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