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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还都没带手机。

祝城渊回头看,监测站像个萤火虫,飘在黑暗里,静静的。

他实在不想说再走就更黑了我们回去吧,他想把这段时间拉长一些,现在他离淮烟这么近,他舍不得。

夜里风大,风里都是暗河的水流声。

淮烟也不提回去,只是光线实在太黑,哪怕有祝城渊总是提醒他脚下的路,最后还是不小心摔了。

淮烟对暗河地形并不熟悉,两人走过一段漆黑的砂石滩,淮烟左脚踩在一块不平整的石头上,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

祝城渊感觉到不对劲想去拉他的时候还是晚了几秒钟,淮烟倒在河边,西装湿了,衬衫脏了,鞋里进了沙。

手忙脚乱一阵,祝城渊把淮烟拉起来,淮烟把湿透的西装外套一脱,又把衬衫从裤子里扯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跟沙。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淮烟一直都很体面,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他又庆幸,幸好这里没有光,他可不想现在这副模样让别人看见,尤其是这人还是祝城渊。

他当时来不及分析自己的心理活动,为什么尤其不能是祝城渊。

祝城渊自己也踩进了河里,鞋也湿了,手心一摸淮烟的袖子,已经被风吹凉了。

他脱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淮烟身上:“裹好外套,我们现在回去。”

淮烟也没纠结,直接穿好祝城渊的外套,捏着领子往回走。

脚下黑,祝城渊一直没松开淮烟。

湿衣服贴着皮肤让淮烟很不舒服,但手臂上的温热,又让他很快就忘了那点儿不舒服。

回了监测站,淮烟直接钻进浴室里,都没回卧室拿换洗衣服。

客厅里一直有脚步声,很快有开门声,又有关门声。

是祝城渊。

淮烟不好直接出去,一直等着,直到门外的人敲了敲门:“给你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放在门口凳子上了,我回房间,有事儿喊我。”

“好,谢谢。”

等淮烟换好衣服回了卧室,他发现卧室的工作台上还多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用几张旧报纸包着,花枝中间还有泥,花杆上有刺,花瓣上有水珠。

没有花店里那么精致,但足够美丽。

玫瑰花上还夹着一张卡片,是祝城渊写的。

“监测站后面开了一块实验土地,只有玫瑰开得最热,希望你能喜欢,晚安。”

淮烟抱起花,一朵一朵地看,白皙的手指蹭掉花杆儿上的泥,又摸了摸尖锐的花刺,手指被刺破,淮烟手一缩,血珠滚下来。

玫瑰花跟他的血是一个颜色,淮烟爱死了。

(二更)

淮烟跟祝城渊的第二次见面,一直从暗河边延伸到了狂欢日。

在监测站的那几天,祝城渊工作的时候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集中状态,他想尽快处理好,保证淮烟能在狂欢日前早点儿回去。

淮烟一直都在监测站,偶尔会去各个监测点看看,每次到了祝城渊那边,祝城渊都能想方设法找点儿问题让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就在旁边坐着。

晚上淮烟的卧室里一定会有一束玫瑰花,除了第一天晚上,后面的两天玫瑰花都被包得很仔细,报纸的褶皱讲究,没有泥,没有刺。

更鲜艳。

狂欢日前夜,祝城渊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其他人还得做一些收尾工作,他自己开车送淮烟回去。

淮烟这几天都没睡好,因为那几束花,他们一起上了车,监测站的人还在偷偷调侃祝城渊。

淮烟假装听不到,把那些花抱上后车座,他准备带回去做成干花,能一直保存。

前半程淮烟还算清醒,还能跟祝城渊聊天,最后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发现自己是腾空被人抱着的,瞬间清醒了,抱着他的人是祝城渊。

除了小时候跟父母撒娇之外,淮烟还没被谁这样公主抱过,脸一低:“你放我下来。”

祝城渊把淮烟放下来:“我刚刚叫你没醒,所以就直接把你抱下来了。”

淮烟捏了捏发酸的肩膀,四处打量一下,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这是哪里?”

“是我家,”祝城渊又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因为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就直接把你带回来了。”

“现在几点了?”

“早上五点二十。”

“不用睡了,待会儿就会降雨,我们可以去看看。”淮烟转身往外走。

祝城渊站在原地没动:“去哪里看?我没参加过地下城的狂欢日。”

淮烟一扭头,看着他:“你没参加过地下城的狂欢日吗?”

“小时候在十三区,那里的人跟狂欢日没关系,所以也看不到雨,后来我就进了基地训练,基地里也是不允许我们参加的。”

这个规矩淮烟隐约还记得,他眉头皱着,心里想,回头可以跟父亲商量一下,基地的特训人员,也应该给他们放放假才行。

那是祝城渊第一次参加降雨节,六点一过,路边很快就站满了等雨的人,淮烟一边走一边给他介绍狂欢日的大概流程。

“穹顶上空的太阳光线会调到阴天模式,人工降雨从早上开始,断断续续会进行十几到二十次,毛毛雨小雨大雨雷阵雨暴雨,你想体会什么样的雨都有,直到晚上八点结束,地下城的排水系统就是为这一天准备的。”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果然很快就下雨了,一开始是毛毛雨。

祝城渊伸出手,仔细感受雨丝落在他手指上的感觉,好像湿漉漉的羽毛,飘在手心里,惹得他一阵心痒痒。

“你喜欢降雨节吗?”祝城渊问。

淮烟也伸出手,仰头看灰蒙蒙的上空:“还好,小时候觉得好玩儿,长大了就没感觉了,有时候就出来看一眼,然后回家睡觉。”

祝城渊有兴趣,淮烟在旁边观察着他的兴趣,那比他以前任何一次参加狂欢日都有趣。

街上的孩子穿着雨衣雨鞋,手上拿着玩具水枪,尖叫着,旁边的大人干脆直接在头顶顶个盆,同样在欢呼。

“除了安防局会维持治安外,今天全天禁车禁飞,中央广场那边的面积最大,那里的人也最多,你想去中央广场吗?”

“去。”

话音一落,头顶的雨就变大了,祝城渊拽起淮烟的手往中央街区那边跑。

小雨,大雨,雷阵雨,狂风暴雨……

两个人混在狂欢的人群中间,忘了时间跟身份,更没人注意他们。

中央广场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直接用盆接了雨再泼,孩子手里的水枪随便对着谁喷着,祝城渊被雨水浇得睁不开眼。

刚刚他还拽着淮烟的手,后来还是被冲散了,祝城渊擦了擦眼前的水,扭头焦急地四处找人。

雨太大,视线也差,耳朵里除了欢闹没有别的声音。

“淮烟,淮烟?你在哪儿?”祝城渊在人群里叫他。

半分钟后,有人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淮烟身上的西装早就被雨淋湿了,外套已经脱了,不知道放在哪里,身上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身体,布料已经半透,微卷的头发贴着额头,笑着看他。

祝城渊看到人了,慌乱一扫而空,一伸手,拽着淮烟胳膊把他搂进怀里:“我以为你不见了。”

周围都是别人的狂欢,祝城渊被传染,他心里那么多年静谧无声的感情被雨一淋,此刻发酵沸腾,不停叫嚣着。

这么多年了,他只敢远远地偷看几眼。

那时候他还在十三区福利院,他混在一群孤儿里,齐齐站好,等待着淮正卿跟淮烟的出现,只要淮烟出现,他就能得到一次拥抱。

那么干净的少年,他不敢触碰,又异常渴望。

小少年站在高台上演讲,眼里是悲悯跟伤感,他说,我们空无一物,我们勇敢往前,我们好好活着。

地下城大乱,十三区没人管,干净的少年冲进废墟里,把他从人群里拉走。

他趴在车顶,又被甩下来,车里的少年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把他从死亡边缘拽回来。

膝盖被磨破,出了血,很疼,少年的外套盖在自己腿上,他的指甲只敢小心翼翼摸一摸袖口。

直到现在,那件外套还叠在他枕头底下。

淮烟一直是他的光,他的信仰。

耀眼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耀眼的青年,祝城渊发抖的双手抬起来,捧起淮烟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全是诱惑的唇瓣。

不管了,他要疯了。

祝城渊像头刚觉醒的豹子,吻得极具攻击性,淮烟挣扎了几秒钟后就彻底放弃。

他怕被吞掉,又渴望被吞掉。

雨水是凉的,但淮烟感受到了落在他脸上的滚热,一开始被动接受的他,慢慢不甘示弱地用力回应,抓在祝城渊后背上的双手,很想就那么直接掐进去。

八点钟降雨结束,祝城渊拉着淮烟的手,从狂欢后的狼藉里,奔向另一处欢乐场。

最近的酒店就在中央广场旁边,房门卡贴上去响起的磁音,两个人同时吐了口气。

门一打开,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撕扯跟撕咬同时进行,湿衣服从门口一直脱到床上。

狂欢继续。

淮烟听到了祝城渊身体里那些雨滴聚合在一起后的爆炸声,正在野蛮地、噼里啪啦地围着他响,他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