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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了,他用帕子擦擦嘴,然后看到,旁边的三个人,全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崔冶:“……怎么?”

三人互相看看,赶紧一起摇头:“没事。”

崔冶:“…………”

既然都决定了要治,又何必想东想西呢。

反正有没有效的,喝下去的那一瞬,结果也就注定了。

不过,这药是真够苦的。

崔冶拧着眉,想要靠时间,把这苦涩压下去,而这时候,一块糖递到了他面前。

郁浮岚见状,便想张口提醒孟昔昭,刚喝完药最好别吃糖,而在他张口之前,张硕恭突然踹了他一脚,把他踹的闭嘴了。

而崔冶也从孟昔昭手里捻起那块糖,含在嘴里,然后对孟昔昭笑了笑。

张硕恭顿了顿,拉着郁浮岚一起对崔冶说道:“殿下,属下等告退。”

崔冶嗯了一声,然后,张硕恭就拉着郁浮岚走了。

当着太子的面,郁浮岚没发作,等出去以后,他顿时不满起来:“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想留在里面呢,这是殿下第一次服药,万一——”

张硕恭真是服了这个榆木脑袋了。

他懒得解释,只是对郁浮岚招了招手,然后,把宫门推开了一条小逢。

他不耐烦的对郁浮岚说:“你自己看。”

郁浮岚不明就里,凑过去,然后从那道缝里看见,刚刚还坐的笔直的太子,如今已经恹恹的歪在了孟昔昭的肩膀上,孟昔昭也不推开他,还抿着唇,替他把掉落的头发,又拢回了后面。

郁浮岚一开始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疑惑张硕恭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个,而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脸刷一下就绿了。

张硕恭看他鲤鱼打挺一样的直起腰,满脸僵硬,这才冷笑一声:“懂了?”

说完,他上下打量他一眼,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榆木脑袋。”

郁浮岚:“…………”

里面,孟昔昭和崔冶都没有说话。

崔冶在等着药效发作,而孟昔昭在紧张的等他药效发作。

他一紧张,手里就想捏点什么,没东西捏的时候,捏自己手指,如今有东西捏,他就捏崔冶的衣袖。

崔冶垂眸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我原与二郎一样,是个短命鬼。”

孟昔昭重复捏衣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很快,他又继续起来,声音听起来也十分平静:“这话可不对,不管有没有我,殿下都是会长命百岁的。”

崔冶:“哦?为何这么说?”

孟昔昭:“因为际遇啊,纵使这世上没有我的存在,殿下还是会遇见神医,治好这旧疾,然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往后的每一日,吐息之间,都是轻快的味道。”

崔冶顺着他说的去思考,然后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或许吧。”

“或许没有遇到二郎,我便会像二郎说的这样,可我如今遇到了,从此,江河湖海,都不如二郎注视我时,眼中映出的小小倒影。”

崔冶的脑袋就在孟昔昭的肩膀上,他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个钩子,能顺着耳朵,直接钩动孟昔昭的脑髓,让他浑身既自在,又不自在。

孟昔昭望着前方,嘴角轻轻的勾起,然后小声问:“我有没有说过,你说话总是黏黏糊糊的。”

崔冶:“……没有。”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道:“但如今想来,似乎有几次,你的眼神这么说了。”

孟昔昭这回彻底忍不住了,抿着嘴,他乐起来,肩膀也一颤一颤的。

崔冶抬起了头,孟昔昭以为他是被自己颠的不舒服了,带着笑意的看过去,却看见崔冶脸色煞白,双手用力的支撑在身侧。

孟昔昭一怔,他下意识的伸出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

来送圣旨的太监,叫万怀信。

这人还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皇城司的副都知,也是皇城司的二把手。

地位仅仅在秦非芒之下,而且因为秦非芒天天都要跟着天寿帝,所以很多时候,皇城司的事务,都是他来处理的。

能把这样的人派出来送圣旨,可见天寿帝有多在乎贞安罗这个死对头。

在皇城司吆五喝六习惯了,万怀信也有点飘,一开始他还怕太子,不敢紧着催,只是偶尔提一句,可一天一夜都过去了,太子还没有要回去的动静,这哪行,这样,他回去也交不了差啊。

而且太子始终都在西宫待着,门口还全是他的人把守,他想进去看看太子如何了,都不行。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万怀信身为皇城司实际的老大,他能不知道么,太子十天有五天是病的,可那五天里,有三天还是装的呢!

我的祖宗呦,都这时候了,你就别装了吧!

万怀信笃定崔冶一定是装的,于是,他就在西宫前面闹起来了。

连天寿帝都搬出来了,话里话外,就是说太子不见他,一定是有问题,若抗旨不遵,哪怕是太子,也难辞其咎。

万怀信仗着自己副都知的身份,还有天使的差事,他知道别人不敢碰他,所以闹腾的那叫一个欢。

张硕恭额头青筋迸出,恨不得当场把他砍个稀巴烂。

但是郁浮岚一直拦着他,毕竟万怀信在天寿帝面前也是十分得脸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何况,这还是小人当中的小人。

郁浮岚也忍着气,想要和颜悦色的劝他,万怀信见他这样,更加有恃无恐,竟然当场跪下,高声叫嚷,说自己想见太子殿下,可恨被牛鬼蛇神拦住了,求太子殿下开恩,放他进去。

牛鬼蛇神之一的郁浮岚:“……”

牛鬼蛇神之二的张硕恭:“……”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俩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而这时候,宫门突然被打开了。

万怀信一喜,那俩人则是一惊,转过头,他们看见出来的是孟昔昭。

咦?不对,仔细看看,是满脸冒黑气的孟昔昭。

……

孟昔昭一出来,眼神就锁定在了万怀信那张褶子脸上,猛地迈开步子,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昔昭抄起藏在身后的细长梅瓶,咣的一下砸在了万怀信的脑袋上。

孟昔昭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梅瓶一撞到万怀信的脑门,就磕碎了,不过万怀信皮厚,没砸出血来,只是肉眼可见的,脑门鼓起了一个大包。

万怀信都被砸懵了,他呆滞的看着孟昔昭,连他是谁都忘了。

孟昔昭暴跳如雷:“狗东西!!!”

万怀信:“…………”

你砸我,你还骂我?!

得亏孟昔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他一定会回答他,没错,骂的就是你!

“殿下病体未愈,你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想害得殿下病情加重不成?!你不是想看吗,来,过来,你给我看!”

说着,他就拽住万怀信的领子,让他过去。

然而这一拽,他没拽动。

孟昔昭:“……”

死太监,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沉啊。

还是郁浮岚看他脸色有点挂不住,赶紧上前,跟其他人一起,把万怀信拉了起来。

本来还不敢碰他的侍卫们,这时候就像是靠山到了,一个个气势汹汹的,知道的是要进去看望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直接把万怀信拉去屠宰场了。

有他们代劳,也就不用自己出手了,孟昔昭乐得清静,只在前面引路,等来到宫门处的时候,突然,他转过身,一个用力,啪的一声,抽了万怀信一巴掌。

万怀信不可置信的把脑袋转回来,然后就看到孟昔昭怒不可遏的指着他:“进去以后,不准发出声音来!你要是敢喧哗,我就当场宰了你!”

万怀信:“…………”

他要吐血了。

我就是再能喧哗,也不会比你抽我这一巴掌声音大!

万怀信十分悲愤,可下一瞬,孟昔昭就带着他进了宫殿,他顿时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其他人也放轻了脚步。

来到离崔冶有一丈远的地方,孟昔昭就停了下来,然后踹了一脚万怀信,用气声说道:“看,你使劲的看。”

秉着自己不能白挨打的想法,万怀信赶紧直起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其实不用伸,这个距离,他连崔冶脸上流了几颗汗珠都能看清。

人的状态如何,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万怀信在皇宫工作三十年了,打崔冶刚出生的时候,他就见过他,但他发誓,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太子殿下的状态如此差。

说句不太好听的,仿佛都有了死相。

万怀信顿时慌了,孟昔昭一直看着他的表情,见他这样,不禁无声的冷笑了一下,然后,他就指挥着那群侍卫,再把万怀信拉出去。

等出了宫门,孟昔昭把门关上,转过身,然后对着正六神无主的万怀信,又是啪的一下。

万怀信:“…………”

你有完没完啊!!!

向来都是他抽人,何时轮到人抽他,万怀信实在受不了了:“你怎么还打我!”

孟昔昭:“你还敢横?!要不是因为你,闹出这通乱子,惊扰了殿下,我会出来打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有工夫浪费在打你上面!”

万怀信:“……”

而说完这句话,孟昔昭一秒收敛暴怒的模样,满脸都只剩担忧:“这场病来势汹汹,殿下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若殿下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他瞥向万怀信:“万副都知,我看,你便不要回去了。”

嗯。